官道之上,马车颠簸得如同风中残叶。
钦差大臣林正死死抓着车窗的边缘,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那座残破的城池,那黑压压、仿佛随时会吞噬一切的饥民,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他低声咒骂着,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一名亲信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递上一杯凉茶。“大人,您息怒。”
“息怒?”林正一把将茶杯挥开,滚烫的茶水洒了亲信一身。
“本官险些就回不来了!那陈风,那张商英!他们哪里是忠臣,分明是煽动饥民,意图谋反的乱党!”
亲信不敢擦拭身上的水渍,低声道:“大人,那我们回京之后,该如何向蔡相和官家禀报?”
林正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与狠辣。“如实禀报!不!要比‘如实’更惨烈!”
“就说东平府已成炼狱,张商英老迈昏聩,早已被那妖人陈风架空!”
“那陈风,妖言惑众,以邪术蛊惑人心,私自屯粮练兵,形同土皇帝!”
“所谓的‘天雷’,就是他的妖术!他这是在向朝廷示威!”
他喘着粗气,眼神愈发疯狂:“本官此次能活着回来,全赖官家洪福齐天。”
“我们必须把事情说得严重百倍!只有这样,才能让朝廷下定决心,出重兵,将这颗毒瘤,彻底铲除!”
亲信听得心惊胆战,连忙点头:“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马车在夜色中疯狂加速,载着一个精心编织的、足以颠倒黑白的谎言,向汴梁城疾驰而去。
……
与此同时,东平府衙后堂。
当探子回报,确认林正的仪仗已连夜仓皇出城时,张商英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松,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走了……总算是走了。”
陈风为他倒上一杯热茶,神情平静。“张大人,您辛苦了。”
张商英接过茶杯,枯瘦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他喝了一口,才缓过神来,忧心忡忡地说道:“陈风,我们虽然暂时逼退了他,可老夫担心……他此番回去,定会在官家面前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以蔡京那伙人的手段,恐怕一顶‘拥兵自重,意图不轨’的大帽子,很快就会扣到我们头上。”
这位在官场沉浮一生的老臣,深知朝堂斗争的残酷。
陈风闻言,却淡淡一笑。“张大人,您不必过虑。”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越是夸大其词,越是急于构陷我们,就越容易露出破访。”
“朝廷要的是一个稳定的东平府,而不是一片废墟,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去跟他在口舌上争辩。”
陈风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张商英。
“而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将东平府重新建立起来!让这里,成为一座真正的坚城!”
“当事实摆在眼前时,任何谎言,都会不攻自破。”
“我们,已经抢到了先机。”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的沉稳与远见,张商英心中的忧虑,竟奇迹般地被抚平了许多。
是啊,与其担忧未知的构陷,不如做好眼前的事。
“好!”张商英一拍桌子,那双浑浊的老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老夫这把骨头,就陪你再赌一次!”
陈风微微一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张大人,事不宜迟。”
他立刻转身,对着门外低喝一声:“传我命令!”
很快,一道道以知府张商英名义签发,却出自陈风之手的命令,从府衙飞速传向全城各处。
“命,城中所有青壮,即刻编入修城队伍,三日之内,必须将北门缺口堵上!”
“命,所有木匠、石匠即刻到府衙报备,统一调配,参与民居重建!”
“命,各家大户所捐钱粮,即刻入库清点,由李师师统管,优先保障‘以工代赈’之用!”
城防、民政、财政……一张无形的大网,在陈风的操控下,迅速将整个东平府笼罩。
这座残破的城市,如同一台生锈的机器,在他的推动下,再次轰然运转起来。
城墙上,百姓们挥汗如雨,将一块块巨石奋力填补进那巨大的豁口。
街道上,倒塌的房屋被清理,一间间简易却能遮风挡雨的木屋,在废墟上拔地而起。
城中的大锅前,热气腾腾,每个参与劳作的百姓,都能领到足量的粮食,甚至还有几颗圆滚滚的土豆。
起初,人们对这种陌生的食物还心存疑虑。
可当第一批成熟的土豆,由马车源源不断地运入城中时,所有人都被那惊人的产量震撼了。
一个个足有拳头大小,蒸熟之后,软糯香甜,极为管饱。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粮食?一亩地能收这么多!”
“是问渠公子!是问渠公子从神仙那里求来的仙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