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中。
廉颇的五位心腹将校,以那位须发花白的李老将军为首,身形笔挺地端坐着,但眉宇间那难以掩饰的憔悴与忧虑,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不安。
一方面,是他们追随了一生的主帅廉颇,遇刺身亡,让他们悲痛万分,复仇之心炽烈!
另一方面,则是失去了廉颇这根擎天柱之后,他们这些背井离乡、追随而来的边骑精锐……该何去何从?
赵国,他们的故国……
客观而言,自从当年廉颇不满赵王临阵换将的昏聩之举,怒而起兵攻打接替自己帅位的乐乘,犯下了‘同室操戈’的大忌,流亡至魏国起……他们,就已经很难再回去了。
而主观上,他们这些追随廉颇左右的骄兵悍将,也根本不屑于、更不愿意低头回去!
那跟卑躬屈膝地承认自己当初跟随将军的决定是“错误”的,又有什么区别?!
直到如今,他们依旧坚信,错的不是廉颇将军,而是那个昏聩无能的赵王!是那个腐朽不堪的赵国朝堂!
若是连这点坚持自身信念、百折不挠的坚定意志和傲骨都没有,又拿什么凝聚军魂?!
那么,留在魏国呢?
说实话,客居大梁的这几年,他们也算是彻底看清了。
当初之所以选择投奔魏国,主要是奔着信陵君来的。
结果呢?人是来了,却发现……如今这位魏王,其心胸之狭隘、猜忌之深重,简直比他们那位老东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信陵君这等国之柱石,他都猜忌不敢重用,几番起复又几番罢黜,又怎么可能去重用这帮桀骜不驯的‘外人’?!
但……来都来了。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下家之前,他们也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地方可去。
至于投奔秦国?那更是绝无可能!
这支边骑精锐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长平之战他们的父兄、子侄、袍泽……被枭首、被坑杀!那血海深仇,早已深入骨髓,无可化解!
让他们去投奔屠杀了他们父兄袍泽的秦国?
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以前,有廉颇这棵大树撑着,他们在魏国的处境虽然微妙,但至少还有个主心骨,不至于任人揉捏。
可现在,廉颇也“寄”了……他们这群无根的浮萍,处境只会变得更加艰难!更加危险!
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个困扰了他们数年、始终没能想透的难题,指望他们在这短短几天就能搞清楚,实在有点不现实。
于是,在一番徒劳的争论、苦思冥想之后,这些久经沙场、习惯了冲锋陷阵、却不擅长长远谋划的将校们,在意识到自己的脑子确实转不过来的时候。
便自然而然的,将目光移向了边骑精锐当前的外置大脑——秦时墨钰!
“其实,诸位将军该去往何方,最主要的……还是要看各位自己,以及麾下的兄弟们,之后到底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秦时墨钰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语气温和,不带有丝毫诱导性:
“倘若诸位将军戎马半生,已心生倦意,想要寻一处安稳之地,
那么,以诸位的实力,无论是留在魏国,还是前往更加富庶、且近十年来应该不会再有太大战祸之忧的齐国,都是个不错的选择。
相信无论是魏王还是齐王,都不会介意多花一笔钱,让自己的谈判桌上多个筹码。”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却听的几位将校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苦涩与……不甘。
颐养天年?听起来似乎很美好。
但……就连看起来最年长的李老将军,也不过是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的年纪,正是一个将领经验、体力、心智都处于巅峰的黄金年龄!
其余几位将校更是只有三四十岁!
他们能成就军魂,且到现在还能维持住自身实力,没有因为近几年的安逸与迷惘而有所滑落……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想法了!
他们是战士!是职业军人!是精锐中的精锐!
换句话说,除了手中刀枪以外,他们都快忘了如何耕种了
他们只能战斗!只能战死!而不是窝囊的死在哪个角落!!
“如果……不愿呢?”
李老将军沉默片刻,再次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秦时墨钰,
“敢问统领,若我等不愿就此沉寂,这另一条路……又该如何走?”
秦时墨钰抿了口茶,微微摇头:
“当今七国,最好的去处自然是秦,但诸位及其麾下将士,肯定都不会去。
至于其余六国。
只能说大差不差,一个比一个烂!
否则,又岂会被强秦逼到如今这般田地?”
几位将领闻言,脸上皆是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就是因为都烂透了,看不到真正的希望,他们才如此纠结啊!
就好比,面前摆着六坨大的,让选一坨吃……这有谁能不懵的?!
李老将军站起身,亲自为秦时墨钰添了杯热茶,姿态放得很低,再次诚恳地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