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透墨汁的绒布，将县委家属院笼罩得密不透风。

方俊站在档案室窗前指尖烟头的红光忽明忽暗，映得桌上散落的文件如同噬人的兽齿。

齐初平近三年经手的项目验收报告在台灯下泛着油光，那些龙飞凤舞的签名像一串串密码，串联起钢筋水泥中滋生的腐败。

方俊的钢笔尖悬在“四海建材”的供货单上墨水滴落洇开一团黑雾--二十箱茅台换来的“合格”印章，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点东西连纪委的门都敲不开。”

他冷笑一声，将烟头按灭在齐贺的政协提案复印件上。纸页烫穿的窟窿里，“促进政商和谐”的字样扭曲成讽刺的图腾。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苏黛的短信简短如刀:

「老地方，过时不候。」

蓝湾咖啡馆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晕成暧昧的光团。

方俊推开玻璃门时，风铃惊醒了趴在柜台打盹的服务生。

苏黛窝在角落卡座，玫红丝绸吊带裙滑落肩头，修长双腿交叠着伸向过道，高跟鞋尖正对着他裤管上未干的雨渍。

“方主任查案查到夜不能寐？”

她晃着马天尼酒杯，冰块碰撞声清脆如利齿相叩，

“连齐贺都敢碰，不怕被反咬一口？”

方俊扯开领带摔进沙发，侍应生端来的摩卡蒸腾起焦苦的香。

他抽出档案袋拍在桌上，牛皮纸摩擦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我要齐贺所有违法证据。”

他盯着苏黛锁骨下的黑玫瑰纹身，“听说你上个月陪他打过高尔夫？”

苏黛的银勺突然戳进提拉米苏，奶油溅上他袖口，

“市委大院养蛊似的斗了二十年，齐贺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你真当他是吃素的？”

她倾身逼近，唇膏在杯沿烙下血色新月，“他给前任市长当白手套的时候，你还在背八荣八耻呢！”

空气骤然绷紧，方俊擒住她欲收回去的手腕，拇指按在跳动的脉搏上，

“建材协会的洗钱渠道，东郊湿地公园的违规批地--这些够不够让他喝一壶？”

“幼稚。”

苏黛忽然嗤笑，抽回的手带翻了糖罐。

方糖滚落桌面，被她用鞋跟碾成齑粉，“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举报信石沉大海吗？”

“省纪委三处处长是他党校同窗，市检察院反贪局局长是他连襟——你那些小把戏，连他家的狗都糊弄不了。”

窗外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方俊的瞳孔在闪电中缩成针尖，他突然扯过苏黛的珍珠项链。

丝线崩断的刹那，浑圆的珍珠噼里啪啦砸进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溅上她雪白的胸口。

“那就换个玩法。”

“什么玩法？”

苏黛眨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盯着方俊。

“官方不行就靠舆论。”

方俊凌空攥紧拳头，就如同抓住了齐贺的破绽一样。

“我就不明白了，你跟姓齐的怎么就那么反冲，还要这样不死不休了。”

苏黛抿嘴喝了一口，饶有兴趣的问到。

“我才休假三天，齐初平就开始在局长面前给我上眼药。”

方俊愤愤不平的说到，

“不是我不死不休，是齐初平死抓着我不肯放。”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不敢掉齐初平，我在安监局就没有安生日子。早晚有一天，他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茬，把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是有他那个政协副主席的老爹罩着，小麻烦根本扳倒不了齐初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