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奇怪,按理来说,广源城大阵如有妖族靠近,自会现行。那么只能说明是黄长老本人修行的妖法!而且这离体寄魂,还能带人遁逃的本事,要么是已经大乘,要么就是有通天道器。”
范子瑜突然想起当日镇压何青之时出现的圣祖令牌,惊呼出声,“这里边或许有圣祖相助。”
一时众人人心惶惶,总觉得广源城内将有大事发生。
范子瑜环顾四周,看向那几个幸存者,他们精神已经受到刺激,现在还未清醒,便对着项羽轻轻点头。几人会意,纷纷动手,将这几个凡人打昏,让他们陷入沉睡。
李洪不在其中,说明他已经
几人收拾心情,抱着八人慢慢向外走出。项羽眉头紧皱,回头说道,“让孩子们把这些尸骨收了,带他们回家。”
范子瑜轻轻点头,神识向外射出。
矿洞之外,蓝天白云,山色正好。谁也看不出,在这招摇山一个不起眼的山头内外,竟然藏着数不清的罪孽和杀伐。
青烟袅袅,几十人收拾妥当,看着那些残肢被付之一炬。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悲容,年幼如陈康祝青更是双目红肿。尽管大都经历过奇门镇大劫,但这些同胞死得如此之惨,甚至是死在自家人手里,让他们难以接受。
几十人拿出近五百个褡裢,一把一把将白色骨灰装在其中。这些人已经无法拼接完整,又该如何区分?
只能混作一处,用这样的方式将他们带回家。
范子瑜脸上的神情渐渐淡漠,似乎有说不清的厌倦隐藏其中。待那青烟燃尽,他缓缓开口:“阿海,你带着弟子们赶路回去,一路上注意安全,一定要将矿工们带回到家人手中。”
说着他又看向苏思若,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走到她面前,抱住她的双肩,嘱托道,“我有不祥预感,你现在运用那个逃生符,速速赶回广源,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大长老。”
欧阳海和苏思若看着他,眼中露出不解,“那你们呢?”
范子瑜看着远处山峰,那里有滔天妖焰正在汇聚。他伸手推开两人,正色道,“我们为你们争取时间。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回去。”
欧阳海还要再说,却见这青年眉头皱起,眼中凶光射出,“快走!别婆婆妈妈!”
两人心中一惊,从未在这青年脸上看到如此神情。欧阳海率先回神,看一眼项羽,见他脸上神情镇定,心中稍安。不再多话,带着三十弟子和八个幸存者慢慢飞远。
苏思若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和牵挂,范子瑜却转过头不再看她一眼,只是口中催促,“快走!”
苏思若咬紧牙关,以灵力催动那紫色符箓,光影一闪,疏忽不见。
范子瑜双肩慢慢放松,一股精气神渐渐涣散。他走到项羽跟前,并肩望向远方:“那里妖力激荡,至少有两个王阶在争斗,其中一个甚至可能是圣阶。”说着,目光一凝,又看向西方,说道,“那里好像也有动静。”
项羽眉头紧锁,狐疑地看着教官,问道,“那么远的地方你都能感应?你这神识又进步了?”
然后,他就看到这青年眼耳口鼻中再次流出鲜血,通红的鲜血,渐渐委顿在地。
项羽长叹一声,从乾坤袋中取出不少安神的药物,都是此次出行前特意备下的。他一颗又一颗将丹药喂入教官口中,再以内力催入腹中。
然后随意拎起几座千斤大石,将范子瑜遮蔽在矿洞之中。孤身一人,持枪等候。
纵有千万人来,又有何妨?我在此处,自可护你周全。
冥冥之中,有一股昂扬斗气,直冲九霄。
范子瑜其实比前几次的状况要好很多,他依然能察觉项羽做的一切。只是这次被残忍妖性和扭曲人性痛击的灵魂深处,显露出一条清晰的裂缝。就像是一道扭曲的伤口刀疤,被撕开了缝补的针线。
于是他的心神和躯体之间生出一层隔膜,无法指挥自己的动作。
他的意识被困在自己的八卦天地内。
这个地方其实已经很熟悉,天天修炼时都在此处。他在树林里听过震雷巽风,在山川河流里感受过离火坎水。
他曾遨游星空,那上边是层层叠叠的雾气缭绕,永远不得出。
他曾深潜意识海,在无边的黑暗深处,会坠回自己的身躯内府。
上穷碧落下黄泉,不知此身是何身。
只有一处,他始终不得深入,就是那日坠入回忆碎片的镜湖。他的答案,就在那里。
范子瑜操控心神,一步步向镜湖深处迈去,原本光怪陆离的水底,今日平静得如一口幽绿深潭,没有一丝涟漪。
咕嘟咕嘟的水声和气泡声,耳边所有的杂音被瞬间隔绝。原本会让他感受到窒息的水底如今居然可以呼吸自如。他一步一步向着黑暗走去,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黑暗中,响起了父亲的吟唱,“一个叫木头,哦,一个叫马尾。”声音婉转悠扬,回旋反复,好像这首歌谣就只有这一句歌词。
他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只是伴着这歌谣,他的心神格外轻松,像是回到母胎一般自在。
遥远的黑暗中,有一丝光亮摇曳。
他便向着那光亮走去。那道光并不刺眼,只是柔和的幽暗之光,在湖底随着波光晃动。
在那光晕里,孤零零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树。树冠上,一半枯萎,一半茂盛,是枯与荣,像阴和阳,更像生和死。在那树冠枯荣相接之处,有一块芯片将这两面紧紧相连。
他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走到树下,这大树足有七层楼那么高,一半生的枝丫繁茂,一半是枯枝残叶。这次他沿着枯萎这一面缓缓登高,每一步都似乎踩在金铁之上,异常坚固。他走得很稳,每一步走下,似乎都有一些已被遗忘的记忆慢慢被唤醒。
“这是先天的发育异常,超常规活跃的脑细胞可能会导致大脑坏死。”
“这孩子是个天才,可是也不能让他这样天才下去,他会活不过十岁的。”
“剥离一部分意识是可尝试的办法,可是这样也不一定能完全阻止脑细胞的坏死,只能延缓。”
“天哪,你们两口子一定是疯了!”
“他会是个怪物!”
“地球可能会因他而毁灭的,你们快停止吧!”
“老范,我相信你。孩子交给我。”无数杂乱的语音中,只有这个最为熟悉,那是师父王磊的声音。
终于,范子瑜的手指触到了那枚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