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骗,是合作。”陈宇直视着他的眼睛,“王厂长,棉纺厂今年的利润是不是又降了?要是你们愿意把旧设备租给我们做技改实验,租金可以打七折。”
王厂长愣住了:“你要我们的旧设备?”
“对。”陈宇掏出技改方案的复印件,“我可以免费给你们做设备升级,产出的布料利润三七分——你们三,我们七。”
“你图什么?”
“图个双赢。”陈宇笑了笑,“王厂长,现在都在讲‘横向联合’,我们厂有订单,你们厂有设备,合作才能生存。不然再过两年,等外资厂进来了,咱们都得喝西北风。”
王厂长盯着技改方案,沉默良久。陈宇知道,他正在计算利弊——国营厂的设备闲着也是闲着,租出去还能赚点租金,顺带学技术,怎么算都不亏。
月底的员工大会上,陈宇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看着台下两百多名工人。
“今天有两个好消息。”他举起手里的红色证书,“第一个,我们厂的防水面料通过了国家专利局初审,这是咱们省第一个民营厂的纺织专利!”
掌声雷动中,张老虎悄悄问身边的老周:“专利是啥?”
“就是别人不能随便学咱们的技术。”老周解释道,“以后咱们厂做的防水衬衫,全中国就咱一家能卖!”
“第二个好消息,”陈宇等掌声平息,“我们接下了美国abc公司的五万件订单,这是咱们厂第一次做欧美市场!”
台下爆发出欢呼,有工人甚至吹起了口哨。陈宇示意大家安静:“但要完成这批订单,我们需要扩大生产。从明天起,厂里要招三百名新工人,老工人介绍一个合格的,奖励二十块!”
散会后,林春芳跟着陈宇走进办公室:“招这么多人,管理跟得上吗?”
“跟不上也要跟上。”陈宇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叠文件,“我打算推行‘班组责任制’,每个班组设组长,工资比普通工人高30,完不成产量扣奖金,超额完成有分红。”
“这……有点像计件制啊。”
“就是计件制,但换个说法。”陈宇笑了笑,“春芳,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国营厂效率低?因为干多干少一个样。咱们要让工人知道,多劳多得,厂里赚了钱,大家都能分好处。”
林春芳若有所思地点头。窗外,工人们正围着招聘海报议论纷纷,阳光穿过厂房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明亮的格子。陈宇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纪录片,里面说1983年是“中国现代企业的元年”——此刻的他,正在亲手书写属于自己的企业元年。
深夜,陈宇在办公室核算成本时,张老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小子,你上头条了!”他把《南方日报》拍在桌上,头版标题赫然是《乡镇企业的创新之路——记新星针织厂的防水神话》。
陈宇扫了眼内容,记者把他塑造成了“敢于挑战权威的改革先锋”,甚至提到了他“改良国营厂旧设备”的事迹。他心里清楚,这篇报道背后少不了省科委的推动——小王果然把“上报纸”的事放在了心上。
“虎哥,”陈宇突然问,“你说,要是咱们厂的工人都能在报纸上看见自己的名字,他们会不会更卖命?”
“你还想让工人上报纸?”张老虎挑眉。
“不是工人,是劳模。”陈宇翻开笔记本,写下“新星厂年度劳模评选方案”几个字,“下个月开始,每个月评一次‘生产标兵’,发奖状和奖金,事迹贴在厂区宣传栏。年底评劳模,组织去北京旅游。”
张老虎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陈宇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子不是在办厂,是在搞‘乌托邦’啊。”
“不,”陈宇摇头,“我是在搞‘现代企业制度’。等你哪天明白过来,就知道这比‘乌托邦’厉害多了。”
窗外,月亮爬上了厂房的烟囱。陈宇揉了揉眼睛,继续在报表上写写画画。他知道,此刻的成功只是开始,前面还有无数关卡——原材料涨价、汇率波动、政策调整……但他不怕,因为他怀里揣着的,是比任何金手指都珍贵的东西:对时代脉搏的精准把握,和永远敢于逆风前行的勇气。
当钟声敲响十二下时,陈宇终于合上账本。他站起身,活动着酸痛的肩膀,目光落在墙上的标语上——那是他让人新刷的:“今天的质量,明天的市场”。
是的,明天的市场。而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