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黄彩秀仔细回忆了一下,缓缓开口:“85还是86年,我记得那会儿正是贡井盐厂发展势头最好的时候,你外婆也在备考高级职称,要是能考上,即便后来盐厂卖了,你外婆怎么都能坐上办公室。”
“但是啊…命运总是不眷顾我们家……”
她似是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她安的环莫名其妙掉了,意外怀孕,还是宫外孕,这孩子肯定要拿下,手术过后,她的身体很虚弱,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高级职称的考试,还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
“等她返岗时,天都变了,对别人是晴空万里,对她来说却是阴雨绵绵。”
“本来她一女的当盐工就没法跟那些男的比,全靠吃苦肯干,现在身体垮了,还怎么拼?”
“你外婆那么要强的性子,比起你外公偶尔的酒后家暴,工作上没了奔头才是最大的打击。”
“加上你舅舅又不争气,你外婆刚重新回到岗位站稳脚跟,他居然把自己的腿给玩儿折了,你说气不气人?”
“要不是他摔断了腿,我们家后来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存的钱全给他治腿去了,结果还是没治好。”
“一番折腾下来,你外婆的工作差点没保住。”
“为什么是我外婆?我外公呢?”周盐突然打断,问道。
黄彩秀没能马上会过意来,“什么你外公?”
周盐沉声问:“我外婆放下工作带我舅去治腿的时候,我外公在干嘛?”
“上班呀!还能干嘛?”黄彩秀说道。
“他为什么不带我舅去治腿?他在电厂的工作不比我外婆的工作强多少。”周盐不悦道。
“哎呀!男人嘛,肯定工作更重要。”黄彩秀不以为然。
“难道女人的工作就不重要?”周盐加重了语气。
“好了好了,我要去跟你刘叔吃夜宵了。”黄彩秀准备挂电话了。
“妈,你那会儿又在干嘛?”周盐蓦地发问。
“我…我在读书啊!”黄彩秀磕磕巴巴地说。
周盐笑了,“去跟刘叔吃夜宵吧,代我向他问个好。”
“哦,好嘞。”
黄彩秀搞不懂女儿阴晴突变的态度,不过没有多想,随即挂了电话。
周盐揣好手机,望着月淡星疏的夜空,感觉心情无比沉重
她一直以为,只有婚姻幸福的女人才会甘之如饴地照顾好家庭和子女,以及子女们的后代,否则,便是她母亲那样,逃避育儿的责任,只图自己快活。
可现在看来,外婆的婚姻分明谈不上有多幸福,却还是努力维系着这个布满疮痍的家。
她图什么?
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周盐转身下了天台,回到了家。
她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看着王秀英安详的睡颜,心头的沉闷散去了一些。
随即,她也上了床,搂住了她。
夜色更浓,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了房间,为床上相拥而眠的祖孙俩带来了一抹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