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了很久的车,才抵达位于长土的厂区旧址,天色已经转暗,周围悄无声息。
这里虽然离市区只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但地面不再是沥青路,而是夯土路,崎岖不平,尘土飞扬,旧厂附近一片荒芜,蓝色铁皮门前的路面都长出了青苔,一看就人迹罕至。
这让她不禁怀疑,外婆真的来了这里吗?
在门口转了一圈,她很快发现,正大门是关严了,但旁边的小铁门没挂锁,锈迹斑斑的老式挂锁悬在锁眼上,只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此间的沉寂,却反倒让她蹀躞不下。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试着叫了两声“外婆”,无人回应,只有她自己的回音。
脚下满是落叶和陈年垃圾,红砖青瓦的办公楼斑驳凹凸,不远处,伫立着高耸的井架,它像个不愿倒下的老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经年累月地腐朽,唯有自己还苦苦强撑,以向后人证明这里曾经也辉煌过。
太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在地平线,晚风习习,周遭愈发静谧。
周盐拿出手机,点开了手电,缩着脖子呼喊着“外婆”,可依旧无人回应。
越往里走,越是荒凉,她有些害怕了,仿佛回到小时候跟小伙伴们一起玩捉迷藏误入待拆老居民区时的情景,还没等别人捉到自己,自己就先迷失了方向,变成无头苍蝇。
那个时候,她只要哭着大喊“外婆”,王秀英总会出现,将她带回家。
“外婆,你到底在不在这里啊?”
她走累了,背靠着一棵树干,茫然无措。
[找到外婆了吗?]
这时,项天发来了消息,并向她讲了一下他们那边的情况。
[灯灯和民警一块儿去找外婆了,让我继续在家里等着。]
周盐:[没在公墓找到人,工作人员在帮我查监控,我现在在老盐厂,我妈说外婆可能来了这里,但我进来这么久了,没发现有人的样子。]
项天:[那就快回来呀!说不定你一回来,他们就找到人了。]
周盐想了想,回了个[好],就退离树干,准备按原路返回。
“咦?”
折回时,她无意中发现了一条小道,左手边是围墙,右手边是一排砖瓦平房,像是一个废弃的居民区。
她曾听王秀英提到过,结婚前就住单位里面,一人一间屋子,不宽敞,但很自在,可惜结婚后就搬去了黄庆华的单位宿舍,虽是两间房,可筒子楼窄小人多,晾个衣服都不方便,哪像盐厂的宿舍,背后有小院儿,洗衣服晒被子都很宽敞……
“外婆。”
走进小道后,周盐终于在残阳下找到了王秀英,她轻声呼喊着对方,却不敢靠近,怕打破此刻的宁静。
王秀英侧对着她坐在一间屋子的门槛上,那扇脱漆的黄色木门紧闭着,上面贴着一个有残缺的福字。
于落日余晖下,王秀英半明半昧,宛如一幅油画。
周盐怕自己莽撞入画会毁了这幅画的意境,于是便静立在原地,拿出手机,关掉声音,将这幅画拍下留念。
桑榆暮景,同样动人。
不过换做在墓地,可不见得能有这样的意境。
“盐盐?”
就在她暗自好笑之际,王秀英忽然转头,看见了她。
“我…我好像忘了过来要干啥了?”
转瞬间,王秀英露出了迷茫困惑之色。
“你是过来欣赏夕阳的。”
周盐莞尔走近,将她搀扶而起,指着即将消失的残阳,对她说道:“余霞散成绮,在市区,可不一定能见到这么美的傍晚。”
王秀英没有拆穿她明显是在哄自己的话,拍拍她的手,说道:“夕阳落山了,我们回家吧。”
这一耽搁,回成都的计划只好改在明天。
但还在实习中的项天不方便请假,周盐让他先开自己的车回去,她和王秀英明早坐动车就行。
送走项天,又等王秀英睡着后,周盐拿着手机走出家门,来到顶楼天台,给黄彩秀打去了电话。
她本以为黄彩秀不会接听,或者要连打好几次才会接,没想到,刚一拨通,那头就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找到你外婆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外婆会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