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生有点东西,虽说都是些奇巧之策,但应奉局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才。”
朱勔自己就是搞营建起家的,并非正道的儒家官员,所以内心也没什么鄙夷“奇技淫巧”的想法。
赵子称表现出来的种种巧思,终于让他生出了欣赏之心。
他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礼贤下士地求教:“赵公子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旁边的官员、士卒也都颇感惊诧:朱相公居然改口称那书生“赵公子”?
赵子称当然也能听出对方态度的变化,但他并不想坏了自己名声,所以还是不卑不亢地回答:
“这有何难?不过是用到一些算学罢了。当年曹冲称象,本质就是把整艘船的浮力化整为零、用于称重。
今日之法,无非是把曹冲称象的法子反过来化用。用数百口空桶和石头,把整艘船不足的那部分浮力化整为零,拖起水中重物。”
朱勔点点头,若有所思:“如此说来,用此法也能直接从水中拖起整座假山?”
赵子称很有把握地肯定道:“太湖石疏松多孔,本就比普通石头略轻,表面的凹坑、洞穴也便于绑缚绳索,甚至可以将整个木桶塞入其中、排开湖水。
何况沉船上的其他重物,可以分批提前捞起,减轻总重。因此只要木桶够多,操作得当,自然没有问题。”
朱勔仔细琢磨了一下,终于想明白其中原理,这才彻底放心。于是他就让董超等人,完全按照赵子称的命令立刻执行。
技术原理已经弄明白,后续就是些重复的体力活,没什么可赘述的。
厢军水手们纷纷开始卖力干活,大家也都彻底服了赵子称的才智。
“这位赵公子真是又仗义执言,又足智多谋,今日要不是有他,事情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唉。”
“竟然能一下子想到把曹冲称象的法子、变着花样反过来用。这赵公子的智谋,肯定跟平话里的诸葛亮差不多吧。”
士兵们忙着打捞假山,朱勔本人暂时闲着无事,他就先检查起那些已经捞上来的大箱子。
原本朱勔是打算让赵子称回避的,现在既然觉得赵子称值得笼络,他为了展现自己的诚意,也就故意没再支开对方。
朱勔先看了几眼箱子的外表,上面封条、火漆印都还完好。虽然被水泡湿了,但还是能确定这些封印并没有被打开过,箱子上的锁也都还在。
这些锁,朱勔自己都是有钥匙的,他就让心腹取来钥匙,直接揭了封条开锁检查。
掀开箱盖之前,朱勔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做了一下心理准备。
打开之后,睁眼一看,朱勔的脸颊顿时又不由自主抽搐起来,脸色彻底转为铁青。
箱子里居然都是些铅块!
到了这一刻,朱勔哪里还会不明白。
连旁边的赵子称,也一下子就看懂了:段明压根就没把朱勔托付他的财宝装船起运!早在启航之前就掉包了。
把船弄沉,箱子都沉湖,不过是类似于“火龙烧舱”的平账把戏罢了。
一文一武两个责任人里,负责武装护送的杨志,是不知道箱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的。他只管把封印、锁具完好的箱子送到东京。
而在箱子封印完好的情况下,里面的东西被调包了,这个责任毫无疑问百分百是段明的。
要不是自己心细,今日恐怕就要被这厮得逞了。
如今,段明却是自作自受,直接被揭破了诬告、当场反坐。
这也算是一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吧。
而看到这些封印完好的箱子被打开,段明也终于彻底绝望,不再抱有哪怕一丝求生的期待。
他整个人如烂泥般瘫倒在地,下身一片精湿,还传出一股失禁的骚臭。
朱勔看了一眼段明,又扭头吩咐赵子称:“你回去告诉杨志和那个慕容小娃,今日之祸,没他们的事了。”
赵子称拱了拱手,便回到慕容言船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杨制使,慕容贤弟,今日之事,已经确定就是段明监守自盗。
虽然还有些细节需要审问,比如他究竟是如何作案的、为何要铤而走险,但至少你们的嫌疑已经洗清了。
朱勔还说,杨制使的职务,不会受影响。”
众人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杨志,今天一天之内,他的境遇大起大落,几度都以为自己要获罪了,没想到最后却能化险为夷。
他紧紧攥了攥拳头,对着赵子称纳头便拜:“赵公子大恩,形同再造。杨某今日得脱罪责,保住职务,按说不该私相投效。
但只要公子将来有用得到杨某的地方,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杨某绝不皱一下眉头!”
慕容言也死死咬着嘴唇,眼珠湿润地看着赵子称,想说些感激报答的话,却又不善言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