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他这两万多人,就算是二十万也能轻松藏下。
黄得功坐在一片落叶上,还在不断安排各部的具体位置。
“报!”探马滚鞍而下,“戚将军率戚家军已至,追兵尾衔两里!”
“现在来了!?”黄得功霍然起身。
按照计划,戚家军应该在入夜十时分才能到飞狐领,而现在不过戌时。
他的伏兵还没彻底展开呢。
“来了多少?”
“约摸不足五千。”
“不到五千???”
黄得功这下更犹豫了,若是只吃掉五千追兵,那这次的伏击就没有任何意义。
更严重的是,陛下已经带着剩下的两万多大军准备去建奴大营了。
以两万对二十万,要是继续埋伏,恐怕陛下那边就危险了。
正在犹豫之际,东北山坳突然响起海螺号声,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八旗战号。
几乎同时,西面崖顶传来重物滚动声。
黄得功猛然一惊,浑身血液近乎凝固,二十步外的断崖上,竟有数百八旗士卒正在推落石!
镶红与正红的旌旗在暮色中交错,谷底瞬间被阴影笼罩。
“中计了!”
黄得功反手拔刀,他还以为是建奴看穿了他的埋伏计划,把他反包围了呢。
赶忙大喊一声,“点火把!强弓手上树!”
顿时,树丛中火把密布。
这下轮到对面的正红旗惊恐了。
固山章京同样惊呼一声,“糟糕,中计了!”
话音未落,东南方戚字旗已卷入谷口,后方镶红旗骑兵竟与侧翼涌出的正红旗步兵撞作一团!
双方都来不及多想,黄得功和女真固山章京同时下令,“攻!”
本该是伏击战的战事在此刻开始,陷入到不可控的局面。
勒克德浑的弯刀卡在某个正红旗牛录的锁骨里,他茫然看着眼前熟悉的棉甲。
这些本该在三十里外设伏的正红旗士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箭雨从三个方向倾泻而下,分不清是明军的弩箭还是自家人射偏的步弓。
戚远踹开某个镶红旗骑兵的尸体,火铳管重重砸在正红旗牛录额真的面甲上。
他身后四百戚家军结成圆阵,竟在混战中稳稳插向谷地中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树林中搅作一团。
两支埋伏的军队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在黑暗降临那一刻,彻底交织在一起。
黄得功的箭囊早已射空,此刻正抡着铁骨朵砸碎某个章京的天灵盖。
他忽然发现东北角有金戈交击声格外密集,二十名正红旗巴牙喇正护着代善的织金大纛往隘口突围!
“擒王!神机营莫管误伤不误伤了,往对面大阵放!”
黄得功知道,现在什么命令都没用了,让神机营自己看着办之后,便带着亲兵撞入战团。
飞狐岭的峡谷在暮色中宛如巨兽张开的獠牙。
勒克德浑的坐骑踏过一具正红旗尸体时,马镫上溅起的血珠在火光里划出细碎的金线。
他死死攥住缰绳,指节在麂皮手套里发出咯咯声响,眼前这荒诞场景远比玛法讲述的辽东萨满传说更可怖。
本该在三十里外埋伏的正红旗,此刻正与镶红旗自相残杀,而他们共同的猎物戚家军,却在混乱中如礁石般岿然不动。
“贝勒!西面山崖!”亲兵突然厉声嘶吼。
勒克德浑抬头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在火光映照之下,百丈高的峭壁上,上百门火炮的炮口正缓缓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