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刘良佐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位总兵虽身裹着白狐裘,但仍在发抖,倒春寒的北风穿过雕花窗棂,吹散了案头周王手谕上的龙涎香。
手谕上写明了,让他死守待援。
但他怎么会不知道,没有援军的,南京那边的援军去了山东。
湖广的左良玉还要四十日才能抵达河南。
而周王和高杰部虽然离他就百十里地,但皇爷的令是守住郑州、开封和洛阳三城,对手又是建奴,谁会冒着杀头的罪名,冒死援他?
当初他觉得郑州城矮,洛阳又被闯逆搜刮过一边,城破不堪,只有开封一直在周王手下,城高且坚,建奴不该来这的。
可谁成想,建奴刚入河南境,居然直奔开封而来。
你多尔衮到底会不会打仗啊!
但现在说啥都晚了,还是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守城吧。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急呼。
“报!!北门走水!”
亲兵撞开房门时,刘良佐顿时一惊。
赶忙跑出书房,站在院中抬头便能看到冲天的火光。
如果只是单纯的烧一个门,刘良佐不至于太惊恐。
作为有名的长腿将军,每战必留退路是他最好的习惯。
这次守开封也不例外。
整个开封城五个城门,他堵死了三个。
剩下两个专门为了逃跑用的。
而北门正是其中之一!
这烧的不是北门,是特么他的活路啊!
“快!取本镇甲胄!”刘良佐的嗓音陡然尖利,正待亲兵要离开时却被他突然喊住。
“去叫全军千户……不!去叫刘成!快!就叫刘成就行了!”
亲兵呆呆的点了点头,而后慌不择路的跑远。
刘良佐也不敢多待,赶忙自己去穿戴甲胄。
当参将兼义子刘成撞开摇摇欲坠的房门时,刘良佐正绑臂甲。
闻声猛地抬头。
“你快去把咱们的四千精兵集合起来,去西门,还有咱的家底子,能带的都带上,本镇只给你半个时辰,知道吗!?”
刘成对这种话语在熟悉不过,挠了挠脑袋询问道,“爹啊,咱家底和精兵倒好说,可是开封府内那么多大员和富商咱还没捞呢?建奴不是还没攻城吗?这时候跑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建奴吗?”
“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个浮财!”刘良佐放声大骂。“外面的可是多尔衮老贼带着的两黄旗,你能挡的住吗?”
“你当多尔衮是李自成那些泥腿子?光是建奴的马弓就能射穿三重皮甲!”
“皇爷能领着京营破百万大军,不照样被建奴偏师按住了吗,你能比皇爷还厉害!?”
刘成铁护额下的顿时冷汗,“俺知道了,就是爹,咱的战马半数害了蹄瘟,怕是不好走吧”
刘良佐闻言,动作僵硬片刻。
而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山文甲护腕重重砸在案头,震翻了砚台。“这样,你去把南薰门粮仓烧了,就说流民作乱!然后调六个千户所去北门,告诉他们只要撑到子时就可以后退!”
“可仓里还有八千石”
“烧!”刘良佐眼神中透露出疯狂,“让那些个丘八乱起来,只有乱起来,咱们才能趁乱逃离!”
见刘成还在犹豫,刘良佐再次开口提醒,“还不快去!?”
“哦哦哦。”刘成赶忙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北门的火焰也几近熄灭,镶黄旗前锋趁势冲入缺口,却在瓮城里踢到满地滚动的酒坛。
守军灶台上炖着的羊肉仍在沸腾,箭楼里赌桌上还放着一沓沓的宝钞。
别说抵抗了,那些身穿破旧战袄的明军,见到一身重甲的八旗兵,跑到比战马都快。
城内乱做一团,居民、溃军四散逃跑。
瓮城的马面墙下,把总赵麻子正用腰刀撬着地砖,昨日他刚把二十两买命钱藏在此处。
忽见镶黄旗的织金大纛掠过垛口,吓的他赶忙将钱袋往嘴里塞,却被纵马跃上的巴牙喇连钱袋带喉骨一并削去。
西水门箭楼里,三个守军为争抢铜佛撕打,浑然不觉火油已顺着排水沟漫到脚下。
仅仅两个时辰不到,镶黄旗的织金龙纛已插上鼓楼。
四万铁骑涌入九里十三步的汴梁古城,马蹄踏过州桥遗址的唐人地砖,惊起满城乌鸦。
多尔衮和范文程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只损失了不到一百人,便拿下了这座天下雄城。
两人从没见过比这还荒唐的事,看着沸腾燃烧的城中,多尔衮扭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范文程,“本王是不是太看的起南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