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看着蹲在走廊拐角背对着外面掩面哭泣的吴继梁，心酸难以言表。

很多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时，永远可以保持平淡的心态和心情，甚至可以指点江山，可一旦轮到自己头上，亲历了，才知道一切都是那么难以承受。

她心疼老朋友，更心疼这不得不面对的命运。

柳植在一边搂着她，也在苦笑：“还好没送到我们医院，不然老吴真是会崩溃的。”

120本着就近原则，两家医院里，他们选择了另一家，这是随机的，但也无形间避免了吴继梁的尴尬。

“希望这件事很快就能过去。”方棠叹道，她呆了呆，拉开柳植，直接往前跑去。

笔直的走廊通道里，有个女人被方棠追上，她一把揪住，从牙缝中挤出了女人的名字：“杨婷。”

是那个逃掉了医疗费的母女中的女儿——杨婷。

女人好像并不吃惊，反而松了口气，嗫嗫喊了一声方医生。

柳植也跑上前，方棠松了手，左右看看，上下打量，有些疑惑：“你在这里干什么？”

杨婷一身蓝色的工作服，很像医院的清洁工：“你在这里做清洁工？”

杨婷摆手：“不是的，我在做护工，方医生，对不起。”

她垂着头，每句话都说得声如蚊呐，羞愧不已：“钱，我已经存到了两万，但还差很多，我在慢慢存。”

方棠没太懂，她看了看柳植，两人都等着杨婷往下说。

不远处的吴继梁终于哭够了起身，也红肿着眼睛往这边走过来，站在一边默默听。

杨婷不是存心潜逃，而是在母亲出院的前一天，彻底绝望了。

她那个跟着朋友去做投资赚钱的老公，实际亏损掉的钱，不是只有他们当时现有的资金，而是把房子早就典当出去了。

钱没了，丈母娘又做脑瘤手术，丈夫心慌了，瞒来瞒去瞒不住，连夜跑路了。

方棠听了一会，拉了拉柳植，在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困惑。

4

“我不是不想结算完再走，而是，真的和医院说了，你们就会报警，就不会让我走了，我知道要还钱的，最近在做护工，在存钱呢。”

杨婷泪眼婆娑，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方棠看自己的银行余额，的确有两万多。

“我没脸见你，方医生，我真的没脸见你，但我真的没办法，做护工就是辛苦点，但收入还不错，每天都有五六百。”

方棠没作声，他们在医院工作，当然知道护工工资多少，一天五六百，那是大小便都失禁的病人的照顾费用吧？

她没再付出同情心，这种同理心，付出一次就够了。

“你怎么不和你老公离婚呢？那些东西，你可以通过法律途径都要回来的。”吴继梁问，声音瓮声瓮气的。

这句话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说的长句，他今晚终于不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也不再毫无回应了。

杨婷不知道他是谁，但还是老老实实都回答了。

“我问过警察，他们要我提供很多东西，但是里面很多，都是我男人打着夫妻关系的名义去做的，属于夫妻纠纷，要揪着不放，我要花很多时间去自己查，我没那么多时间。”

母亲做脑瘤手术，在医院还欠了近十万，她想先还钱，只有把钱还清了，才能再去处理她和消失了的老公的事。

至于那套房子，早就被典当行收回去了，她们如今住在另外一套租来的小房子里。

妈妈在休息，有时候会去小区里捡点废纸箱和空瓶子拿去买，而她就在医院做护工，努力赚钱，先还医药费。

她不是没想过去问典当行要房子的多余的钱，但她要不到，找了律师，律师也不肯接她的案子。

就连最后，她收到的那条警告短信，她都拿出来给方棠看了。

上面一条两个多月前的短信息还躺着：这件事，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安安静静让它过去，大家日子都好过。

警告威胁语气好浓郁的一条短信啊，方棠给柳植看，柳植叹了口气。

还真的——手段如出一辙，又是那个“秋实典当行”。

5

汤先生最近爱上了遛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气温不冷不热，牵着家里的小柯基一路走着，慢悠悠的，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