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槿缓缓抬眸,神情空洞,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年。她看着谢惊鸿的脸,那张曾令她沉溺、令她痛恨、令她苦等的脸。
“怎么可能……”她轻声呢喃,喉中仿佛哽住了千山万水的伤,“那是惊鸿……是他,怎么会……”
而谢惊鸿,或者说,那具身为“谢惊鸿”的傀儡,神情依旧冷寂如冰,丝毫未被周围的呼唤所撼动。他身影笔直,气息森然,整个人如同被封在万年寒泉之下的尸躯,只有杀意在冰壳之下翻腾不息。
雷鸣交错,剑气纵横。擂台之上雷火激荡,天地间仿佛响起惊雷轰鸣,火光四溅,擂台边缘寸寸龟裂,岌岌可危。
楚宁身披雷光,眸如寒星,心境却沉如幽渊。他已然明白,这一战,不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搏杀,更是心与傀的生死对弈,是唤醒、是救赎,亦是斩断枷锁的决绝。
他不退反进,踏雷而行,战刀卷雷云而下,如霆击苍穹。
“轰!!!”
雷声震耳,擂台正中塌陷寸许,碎石飞溅如箭,观战众人皆被惊退。
而那冰血傀却纹丝未动,神情木然,寒剑横出,一道银白气浪猛然爆开,周围空气竟凝为坚冰壁障,寒意直透骨髓!
楚宁怒喝一声,一拳轰碎寒壁,雷光裹挟刀锋,猛然斩向傀体颈项。锋芒毕露,寒气破裂,然而,“咔!”的一声,刀入三分,便被突生的冰晶封死。
那本应重创的伤口,居然在电光石火间被厚重冰晶覆盖,转瞬间竟完好如初。
“……果然是傀体。”楚宁心头沉冷,眼神却更凌冽。
傀虽无识,却有本能,每一次攻击皆精密无比,毫无情绪、无懈可击,如机关杀器般死战不止。
“破绽……不在外,而在其心。”
王家炼傀,必有控心之盘,藏于体内秘处。要破之,须以血咒为引,强行共振,扰乱其源心之力。
楚宁深吸一口气,体内雷息悄然游走经络,逐步解开封于胸前的血咒。
电光缠绕间,一缕猩红从楚宁掌心悄然流入刀锋,雷与血交融,隐隐共鸣。下一瞬,冰血傀动作微滞,胸口冰霜之下,竟浮现一道血符光纹,若隐若现,如心脉脉动。
楚宁瞳孔骤缩,刀势旋转蓄力,一式裂云斩落而下,势如断岳。
“咔嚓——!!!”
血符碎裂,冰霜炸裂如花,刹那之间,整片擂台安静下来,仿佛天地也屏住了呼吸。
那傀体缓缓跪地,寒气逸散,谢惊鸿的面容隐隐浮现在破碎的冰晶之中,依旧俊朗,却早已空洞无神,仿佛一具被掏空的残壳。
“惊鸿……”封槿声音几不可闻,她失神地跪倒在地,双膝砸在碎冰中,竟浑然未觉痛楚。
她颤抖着伸手,指尖轻轻触碰谢惊鸿的额头,仿佛试图寻回哪怕一丝尚存的温度,却终究,冰冷如雪。
“哥!!!”谢明璃一声撕裂长空的呼喊,扑身而上,抱住那无魂之躯,泪水瞬间决堤。
高台之上,王家老祖王崇山脸色陡变,嘴角竟隐隐溢出一丝血迹,身形一晃,扶杖而立。
他猛然望向擂台,眼中闪过骇然与愤怒,控傀之术被破,魂祭反噬,他竟已伤势严重。
“竟能逆控傀心……”他低语咬牙,死死盯着楚宁,声音低沉如冰:“这小子……不可留。”
寒意未散,碎冰尚未融化,谢惊鸿的躯体静静倒伏于擂台之上,宛若一尊失去光芒的雕像。
封槿眼中血潮翻涌,泪未落,已被心头的怒焰蒸干。她缓缓站起,纤瘦的身躯却如风中之火般剧烈颤抖。她的眼神死死锁定楚宁,那是一种痛入骨髓的恨意,如淬毒的利刃,要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
“你杀了我亲哥……现在,又杀了我的惊鸿……”
她的声音仿若撕裂了喉咙,嘶哑中透着哀恸与绝望。她一字一顿,猛地抬手,指向楚宁,“楚宁!你到底还有没有一颗心?!”
擂台风雷未散,战意犹存,楚宁却如山般沉静,雷息在他背后缭绕不绝,宛如天罚未止。他没有开口,亦没有辩解,只静静地站在擂台中央,任千夫所指,神情如霜,眼神幽深如渊。
台下哗然一片,观战之人从最初的震骇,渐渐转为震怒。人群的目光像火油浇下的火焰,纷纷落在楚宁身上,灼灼逼人。
忽然,一道压抑的女声打破沉默。
“我早就说了……”
谢明璃走上前一步,眼中哀伤如潮水涌动,却被她死死压在眸底。她望着躺在擂台上的谢惊鸿,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仍带着一丝痛苦的残影。她的声音低而哽咽:“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终究是我哥。”
她的目光转向楚宁,忽然变得冰冷而锐利,“你为何要杀他?你明知他身不由己!”
随着谢明璃的话音落下,武侯府众人齐齐逼近,赵天宇沉眉冷目,秦鹤年脸色铁青,黑甲卫更是兵刃出鞘,杀意四溢,整个擂台顷刻间杀机弥漫,气氛紧张得如临风暴前夜。
楚宁却始终不动,宛若风暴之眼。他望着谢明璃,声音缓缓吐出,虽不高,却字字如寒锋穿喉: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哥,变成了这个模样?”
谢明璃猛地一怔,如被惊雷劈中,瞳孔微缩,整个人踉跄一步。
楚宁终于动了,他缓缓走向谢惊鸿的身体,目光落在那已经失却神采的面庞上,轻声道:“谢惊鸿……神魂被剥,生机被夺,他不是死,而是早已被活活炼入傀阵,沦为一具傀儡。”
“我没有杀他。”
“我只是,斩下了他囚禁多年的锁链。”
“斩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