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倾,洛阳城的青石长街腾起三尺水雾。林川与苏婉清挤在街角茶棚下,檐角铁马被狂风刮得叮当作响。苏婉清拧着湿透的裙角,忽地揪住林川耳朵:“都怪你非要走朱雀街!早听我的绕道西市,何至于淋成落汤鸡?”
林川剑鞘挑起茶博士递来的姜汤,氤氲热气模糊了眉目:“婉清妹子若肯穿蓑衣,倒能省下买新裙的银钱。”
“呸!”她夺过姜汤一饮而尽,“上月你弄丢我那件狐裘还没赔呢!”话音未落,茶棚外忽传来马车倾覆声,三匹惊马踏碎水洼直冲而来。
神龙剑鞘横栏马前,林川单臂勒住缰绳。惊马人立嘶鸣间,车帘翻卷处跌出个鎏金木匣。苏婉清足尖勾起木匣,忽地蹙眉:“这匣面水云纹,是江南织造局特贡——川哥哥闻闻,可有漠北狼烟味?”
林川剑尖挑开铜锁,暴雨拍湿信笺的刹那,墨迹竟浮出赤红纹路。“是北境布防图的暗记!”他反手将信纸覆在茶案上,茶水浸透处显出半幅狼头刺青,“与苏婉儿截获的密信同出一脉。”
茶博士添炭的手忽然一抖,火钳直刺苏婉清后心!林川旋身挥袖,姜汤碗碎成瓷刃,正钉入刺客腕骨。“好个深藏不露的茶博士!”苏婉清甩出银针封其穴位,“这手漠北摔跤术,倒比你的茶艺精湛!”
暴雨中突现十余蓑衣客,分水刺寒光割裂雨幕。林川揽住苏婉清倒掠三步,剑鞘击碎茶案:“婉清,坤位!”
苏婉清会意,扯下帐幔浸入炭盆,烈焰裹着湿布横扫敌阵:“请诸位喝杯火雨茶!”
混乱间,她忽瞥见刺客首领靴底沾着朱砂,抬腿便踹:“川哥哥看!这朱砂印与工部密室的封泥一模一样!”
林川剑光如电,挑飞首领面巾——竟是户部失踪半月的库房主事!
“王崇明的余党?”苏婉清袖中钢镖抵住其喉,“说!这密信要送往何处?”
主事狞笑欲咬舌,却被林川剑鞘卡住牙关:“婉清妹子,你的笑断肠呢?”
“最后一颗喂了平阳郡主的信鸽!”她扯开主事衣襟,胸口刺青遇雨泛青,“哟,这漠北狼头刺青还描了金边——川哥哥,把他扒光了挂城门示众如何?”
骤雨忽歇,长街尽头传来马蹄銮铃。苏婉儿玄甲红缨踏水而来,马鞍旁悬着颗血淋淋的北狄人头:“林川!你要的活口,本将军截了一半!”
苏婉清笑盈盈迎上:“姐姐来得正好!这厮胸口的刺青,够你画三幅北境舆图了!”
林川剑尖挑起密信:“苏将军可认得这松烟墨?”
苏婉儿就着残阳细看,忽然冷笑:“墨里掺了漠北红棘粉,遇血显形——上月我爹寿宴收的贺礼中,就有十车这般墨锭!”
暮色渐沉,三人蹲在茶棚废墟中拼凑线索。苏婉清忽然揪住林川衣袖:“你瞧这墨渍边缘的锯齿纹,像不像澄心堂纸的帘纹?”
林川剑鞘轻叩青砖:“前日查封的澄心堂库房,还剩三百斤未焚的纸料。”
“何止纸料!”苏婉儿抛来卷泛黄账册,“押送纸料的镖师身上,搜出与北狄往来的盐引——林川,你林家商行的船队,明日该出趟远差。”
苏婉清忽然扯下林川腰间玉佩:“这鱼龙佩的络子旧了,正好用北狄人的金线重编!”
林川反手捉住她腕子:“婉清妹子这顺手牵羊的功夫,倒比剑法还精进。”
更鼓声起,苏婉儿翻身上马:“子时三刻,漕运码头见——若再迟到,我便将婉清许给漠北王子!”
苏婉清追着马蹄喊:“他敢娶,我就毒哑他全族!”
夜色中的洛阳城灯火如星,林川忽然驻足:“婉清,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掰着手指装傻:“是你欠我第三件狐裘的日子?”
“七年前的今日,你在林家祠堂发誓……”
“要替你守一辈子祖产!”苏婉清耳尖泛红,甩开他的手疾走,“如今祖宅都没了,谁还认账!”
漕运码头的阴影里,忽然传来铁索轻响。林川神龙剑未出鞘,剑气已斩断五根绊马索。苏婉清袖中钢镖钉住暗处人影:“这位好汉的锁子甲,倒是比澄心堂的纸还脆!”
湿滑的船板,神龙剑鞘轻叩货箱:“婉清妹子,这船吃水深得蹊跷。”
苏婉清蹲身抹了把船沿青苔,指尖捻开黏腻:“何止蹊跷!你瞧这苔痕泛红,分明是漠北铁砂遇潮所染——川哥哥赌十两银子,舱底藏着重弩!”
话音未落,船尾忽传来铁链哗响。苏婉儿红缨枪挑开苫布,露出成捆的雕翎箭:“林大侠的眼力,倒比我家斥候还毒三分。”她枪尖忽转,指向缩在阴影里的船老大,“这位好汉的绑腿,沾的可是军械司特供的桐油?”
船老大暴起发难,鱼叉直刺苏婉儿咽喉,却被林川剑鞘震飞。苏婉清趁机甩出缠金软索套住其脚踝:“漠北人学不会穿草鞋?这脚底板的水泡,分明是旱地马匪磨的!”
暴雨忽骤,船身随浪起伏。林川剑光劈开舱门,寒气扑面——百张强弓劲弩泛着幽光,箭镞竟淬着漠北狼毒。苏婉清抽箭搭弦,反手射落檐角窥探的信鸽:“这鸽羽染了朱砂,和茶棚密信上的暗记如出一辙!”
“何止朱砂!”苏婉儿扯开箭囊夹层,抖落几片枯叶,“漠北特有的胡杨叶,上月刚出现在兵部失窃的粮车里。”她忽然枪指林川,“你们林家商行的船队,上月可有运过胡杨木?”
林川剑鞘挑起船老大下颚:“这话该问他。”
船老大突然狞笑,嘴角溢出黑血。苏婉清银针疾刺,却迟了半步:“又是岭南箭毒木!这帮人属黄鳝的?逮着空就往泥里钻!”
惊雷炸响,对岸船坞忽亮起火光。苏婉清扯住林川衣袖:“川哥哥看!那艘双桅船正在起锚!”
三人踏浪疾追,林川剑气斩断缆绳的刹那,船舱中冲出二十铁甲死士,手中陌刀寒光如雪。
“留活口!”苏婉儿红缨枪荡开刀阵,却被苏婉清拽着后撤三步。
“姐姐小心!”苏婉清甩出袖中瓷瓶,药粉遇雨化作白雾,“这陌刀淬了化骨散,沾衣即腐!”
林川旋身劈碎船帆,借布帛裹住刀锋:“婉清,坎位!”
苏婉清会意,钢镖钉入船板缝隙。机关触发,甲板轰然塌陷,铁甲人坠入底舱。她趴在破洞边轻笑:“诸位泡个药浴可好?”说着倾尽腰间药囊,各色粉末混着雨水灌入舱底。
惨嚎声中,苏婉儿枪挑舱门,忽见暗格里蜷着个锦衣少年。林川剑尖轻挑少年腰间玉带:“户部尚书家的三公子,怎在贼船赏雨?”
少年瑟瑟发抖:“他、他们绑了我爹……”
“绑你爹?”苏婉清捏着他下巴细看,“你衣领熏的龙涎香,够买下半条漕船——尚书大人倒是父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