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坊的灯火直至深夜未熄。
林琉璃坐在账房,面前摊开的是数年来与和津国香料贸易的账册。并非账目本身有异,而是近期坊内几桩蹊跷事,让她不得不从源头查起。她逐一检视与高桥贤人相关的货运记录,指尖划过那些日期、品名、数量。一切看似寻常。她拿起最近一批香料箱的入库清单,箱体尺寸、材质,都与往常无异。
她起身,走向库房一角堆放的空置香料箱。这些箱子由特定的和津国硬木制成,用于长途运输,确保香料不受潮。她随意拿起一只,掂量,敲击。与高桥贤人往来的记录在她脑中飞速转动。此人对琉璃的兴趣,似乎超出了一个香料商人的范畴。
林琉璃拿起一把拆箱用的小撬棍,沿着箱子内壁的接缝探寻。一块底板的边缘,似乎比其他地方多了一道极细的痕迹。她用力一撬,底板松动,露出一层薄薄的夹层。夹层内,静静躺着一卷用油纸包裹的密函。
她展开密函,纸张极薄,字迹是她熟悉的高桥贤人的笔迹。然而内容,却让她周身血液几乎凝固。信中并非香料交易,而是用暗语提及楚国边防图、军械规格,以及如何将琉璃技术应用于“锐目之器”、“坚盾之甲”。另一方的回信,字迹陌生,却对高桥提出的“借用”楚国工匠、“改良”军备的计划表示赞许,并催促进度。
“高桥贤人……”林琉璃自语,这已不是单纯的商业机密窃取。她立刻将密函收好,快步走出库房。
夜色深重,萧奕接到林琉璃的急信,不多时便抵达琉璃坊。他进门,看见林琉璃站在灯下,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肃然。
“看这个。”林琉璃将密函递过去,没有多余的解释。
萧奕接过,迅速阅览。他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收紧。
“高桥贤人。”萧奕开口,声音没有波澜,“信中所提的军械需求,与我们近期在西境的布防重点吻合。”
“他不仅在偷琉璃技术,还在收买楚国官员,刺探军情。”林琉璃说。
“此事,必须立刻上达天听。”萧奕决断。
“我与你同去。”
“你留在坊内,这里或许已不安全。”萧奕说。
“不,”林琉璃摇头,“这封信是我发现的,我必须亲呈陛下。况且,宫中,我与你一同,或许能多一分照应。”她想到小陈的背叛,琉璃坊内部已然不纯。
萧奕看她片刻,“好。”
皇宫,御书房灯火通明。年迈的楚皇听完林琉璃与萧奕的禀报,接过那封密函。他逐字细读,房内一时间只有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楚皇将密函轻轻放在御案上。“林琉璃,你确定这字迹属于高桥贤人?”
“臣女确定。”林琉璃回答,“三年间,臣女与高桥贤人所有香料生意往来信函,皆出自此人之手。”
楚皇转向萧奕:“萧卿,你的看法?”
“陛下,信中提及的军备细节,以及对特定区域兵力部署的刺探,非普通商人所能知晓。其所求琉璃技术,亦明确指向军用。高桥贤人,以及与他通信的这位楚国官员,罪不容赦。”萧奕的语气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楚皇沉默,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和津国,好大的胆子。”他拿起密函,“他们想用楚国的矛,攻楚国的盾。”他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目光落在楚国与和津国接壤的疆域。“狂妄。”
他转回身。“萧奕,朕命你即刻调动禁军及你麾下所有力量,封锁和津国在京所有商馆、货栈、据点。彻查所有与高桥贤人往来之人。务必将此人,以及信中这位通敌的楚国官员,给朕揪出来。”
“臣,遵旨。”萧奕领命。
“林琉璃,你发现此信有功。暂且留在宫中,随时配合萧奕查证。”
“臣女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