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荷的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殷道长早就料到我们会分开跑。”严亮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泣血。
他跪在小荷的尸体旁,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早已干枯的长发。
我突然想到自己在树林里看到的那个幻象,少女在雪地里奔跑,那几个村民粗鲁的拽着她的脚拖行。
“他在每条路上都安排了人。”
严亮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神色气愤“小荷根本没逃出二里地,就被抓了回去。”
“而我……”他苦笑一声,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最后被我爹连夜送出了村子。”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村长会怒斥严亮&34;为什么要回来&34;。
那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责备,而是一个罪犯对证人的恐惧。
严亮抬头看向破碎的山神像,月光透过空洞的眼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的眼中满是刻骨的恨意,那恨意如此浓烈,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我在外面,每天想着怎么逃回来。”严亮的声音哽咽了,“可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夜风呜咽,卷起地上的纸灰,像一场黑色的雪。
那些灰烬沾在小荷的衣上,像是给这件染血的衣裳又添了新的伤痕。
“村里人说她是生病的,可我知道不是。”严亮轻轻抚摸小荷僵硬的手指,”她答应过我会等我的……她答应过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无声的啜泣。
我注意到小荷的手腕上有一圈深深的勒痕,指甲缝里塞满了木屑,她死前一定经历过激烈的挣扎。
“后来我知道,她是如何死的……”严亮突然扯开小荷的衣领,露出脖颈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死后村里所有的井水都变成了红色。”
我倒吸一口冷气。那道伤口边缘参差不齐。
“殷道长说她死后怨气作祟,要&39;超度&39;她。”严亮死死攥着小荷的一缕头发,指节发白,“从那以后,小荷的尸体就消失了。而山神庙里,多了一尊新的神像。”
我看向地上那堆破碎的泥块,心知肚明。
那些泥块内部沾着暗红色的痕迹,分明是……血泥混合后烧制而成的。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调查……”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严亮点点头,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我回来了,却再也看不到她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不过现在,她终于自由了。”
我叹息道:“她的魂魄早已消散,最后的执念也了结了。”
严亮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布包里是一小块干硬的麦芽糖。
糖块已经发黄变形,表面爬满了细小的裂纹。
“我一直留着……”他苦笑,“本来想等带她逃出去后,再给她的。”
他松开手,糖块落入尘土,碎成几瓣。
严亮突然跪倒在地上,背影佝偻得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看着他,喉咙发紧,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有些痛苦,旁人无法分担,就像有些伤痕,永远无法愈合。
严玲叹息了一口气,半透明的身影在月光下摇曳:“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