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突然断成两截。
所有土匪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他们认得这种眼神,狼群分食前头狼就是这样睥睨的。
“猜猜我们怎么处置他?”张德突然把刀插 进粥桶,“三百军棍,打烂的脊梁骨戳穿了肺。”
他舀起一勺混着血丝的粥,“但全营兄弟,每人给他闺女匀了口吃食。”
木勺“咣当”砸在赵铁柱脚下。
这个屠过三个村子的悍匪,此刻竟在发抖。
他看见粥水里浮着自己的倒影,扭曲得像条蛆虫。
“好了,张德,这些人留着还有用。”
就在张德发疯想要杀死赵铁柱的时候,却被身侧的虎彪拽住了手腕。
虎彪是沈云澈派来监督张德的,在必要时提醒张德不能轻举妄动。
张德被制止后,才反应过来,刚刚他差点想要拔刀直接将人给杀了。
“明日卯时。”
虎彪转身时披风扬起一片阴影,“愿拿刀守疆土的,跟老子去校场吃肉。想当畜生的……”
他踹翻最后半桶粥,黏稠的液体漫过满地锁链,“继续舔这地上的馊水!”
当铁门再度关闭时,有个十七八岁的小土匪突然嚎啕大哭。
他腕子上还系着半截红头绳,是离家那晚妹妹给缠的平安结。
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照见满地亮晶晶的水渍,分不清是粥还是泪。
那些土匪很显然被张德的故事得吓到了,一个个都有些惊恐,不知所措,他们都看向他们的老大。
想大能出个主意,然而,他们的老大,早已吓尿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张德这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人。
唯独至亲的人,才会出现这种表情,难道……
腐臭的月光从气窗漏进来时,独眼王麻子正在抠墙缝里的青苔。
木桶舔食声突然停了,角落里传来小六子怯生生的问话:“要不……降了吧?”
赵铁柱的镣铐猛地哗啦作响:“狗崽子!当年谁在野猪嘴底下救的你?”
“可、可沈大人说……”小六子腕上的红头绳突然绷断,血珠顺着铁链往下淌,“他给咱留了活路……”
“活路?”疤脸李一脚踹翻空木桶,霉烂的稻谷壳溅到对面土匪脸上,“官老爷的活路就是拿咱们当箭靶子使!”
地牢突然响起窸窣声。
七个人悄悄挪到小六子身边,像受惊的羊羔挤成一团。
有个瘦得像竹竿的土匪突然抽鼻子:“昨儿那肉汤,俺娘过年才舍得熬……”
王麻子喉结滚动两下,独眼映着月光竟有些湿 润:“那年闹饥荒,我妹把最后半碗糊糊推给我,自己……”
“放屁!”赵铁柱暴喝震得铁链乱颤,“咱们是响马!宁可站着……”
“站着饿死?”小六子突然梗起脖子,腕上血痕在月光下红得刺眼,“上个月二当家抢粮被砍死时,您可躲得比谁都快!”
暗处突然飞出块碎石,正中小六子额角。
血顺着眉骨往下淌时,二十几个黑影默默站到了他身后。
月光将地牢劈成两半,一半人盯着气窗,一半人盯着血泊里的红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