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疼谁!”
“我不能再让他来一趟就碎一遍!”
“他已经够乱了!”
贺晓走过去,坐在她床边。
“你是不是打算不撑了?”
苏瑾谙没说话。
“你是不是想走了?”
她还是没说。
贺晓把她的手握住。
“你等了这么久,就为了他记不起你?”
“我不是为了他记得我!”她说:“我是为了他不那么完整!”
“你把自己拼得稀巴烂,就为了留下他身体里一小块疼的残影?”
她轻轻点头。
“我不想赢!”
“可我也不想……他全身而退!”
三天后,贺晓帮她打包了最后一份稿件,寄出的时候天刚下雨,院子里湿湿的,一地落叶。
她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那张贴在窗上的画纸发呆。
纸上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行小字—
“风停了!”
三月的尾巴掐得紧,雨一直断断续续地下,时不时夹着一阵风,从窗缝灌进来,带着点说不上来的凉意。
苏瑾谙最近话更少了,像是体内的力气已经耗尽,只剩最后一点清明维持着她每天醒来睁眼、抬手、呼吸。
她仍旧坐在窗边,披着那件灰毛衣,脚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眼神落在院子里的那排银杏树上。
那棵她画过无数次的树,如今长得郁郁葱葱,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极了她那些年描在纸上的轮廓线—轻,浅,不敢重。
贺晓替她调了椅子的角度,又悄悄把氧气浓度调了一点点高。
医生说她最近呼吸不太稳定,晚上经常会突然急促。
可她白天却装得很好,照样睁眼、照样看稿子、照样听着窗外的风。
她已经不是那个为了等一个名字而画满整本素描本的苏瑾谙了。
可她也从没真正离开那个版本的自己。
她把那部分藏起来,埋在身体深处,用微笑和沉默包裹,像一个放久了的心脏伤口,表面愈合,内里仍有血在流。
贺晓最近经常晚上守着她入睡,半夜醒来时会发现她睁着眼,没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出神。
“你怎么又没睡?”
“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他哪天来找我!”
“你不是说他不会来了吗?”
“可我想过,如果他真的找来了!”
“那你要不要见他?”
她沉默了好久。
“我不知道!”
“你怕他再来?”
“我怕我再见,就走不动了!”
“你现在也走不动!”
“可我不想死在他面前!”
她转过头看着贺晓,眼睛里没有一滴泪,只有很淡很淡的光。
“我想让他觉得,我走得体面!”
“你走得早就不体面了!”
“我知道!”
“你躲了那么多年,躲过了生死,躲不过一句‘你是谁’!”
“可我还想最后保留点东西!”
“你想保留什么?”
“尊严!”
“你为他死都愿意了,你还讲什么尊严?”
“就是因为死都愿意了,我才更想留下尊严!”
贺晓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