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边是热腾腾的开水,开水之上架着几盘菜,也是热腾腾的。
唐禹的心很暖,笑道:“我吃过了,但我还想吃,你吃了吗?没吃就陪我吃吧。”
冷翎瑶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忘了。”
唐禹道:“那就吃点。”
“嗯。”
冷翎瑶起身就去拿碗筷,很快两人就吃了起来。
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吃着,像是一家人。
唐禹没有回新房打扰王妹妹,他去了书房。
冷翎瑶跟了过去,看着他,问道:“要写信吗?需要磨墨吗?”
唐禹想了想,点头道:“嗯,帮我磨墨。”
冷翎瑶也不问要写什么,自己慢慢做了起来。
唐禹暂时没有写,而是从匣子里拿出了厚厚一叠纸。
“日记?”
冷翎瑶道:“什么意思?”
唐禹笑道:“平时记录的一些事和想法。”
冷翎瑶不再问了,只是静静站在旁边。
唐禹也不再说话,他只是翻开了日记。
从第一页开始,仔细阅读——
“日记是有必要写的。”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我心中总会因为各种所见所闻,而产生许许多多的情绪,这些情绪积压在我的心中,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了我的心理健康。因此,写日记可以帮助我排解情绪,保持本心。——十二月初九。”
“荒地正在有序开垦,堤坝也在加紧动工,但械斗已经发生了四场了,民间的矛盾不好调和,这是正常的。——十二月十八。”
“今晚下了大雨,聂师兄不见了,他今天情绪不太高,似乎在想念往事。其实我也想念往事,我在这里很孤独,甚至无法找一个人说知心话。——除夕夜跨年。”
“各项工作都在顺利进行,大坝的第一阶段已经完工,舒席已经合作出售,荒地开垦完成,春耕有序播种,械斗也没了,只要有人正确领导,百姓的力量真是无穷啊。只可惜,老子的武功始终无法进步,聂庆说我是废物。——三月初三。”
“我愈发感到寂寞,孤独将我萦绕,我对什么事都显得缺失兴趣,我清楚是我的情绪出问题了。明明一切都是对的,为什么我会这样?我明白了,我不够坚强,穿越之前我不过也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罢了。——四月初一。”
“今天我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举办了隆重的坝坝宴,村民们都以为我过生日呢,哈哈哈,其实我在给他们过节,虽然时间不一定对。——五月初一。”
“今天文宠喝醉酒了,他说漏嘴想独吞舒席的盈利,我意识到了很多东西,至少世家这条路不能走了,否则我只会成为另一个谢秋瞳。——六月初二。”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八月十五。”
“唐德山的病情很严重,但他已经戒不掉五石散了,他说他也想做个正常人,但他现在只能等死。
聂庆让我看破碎的陶缸,似乎想帮谢秋瞳说几句话,他不明白我不是讨厌谢秋瞳,而是我明白,这天下的任何一个政权,都是一滩污水,一团腐肉。
如果我按照谢秋瞳的办法去走,我或许会取得个人的成功,但饮污食腐而崛起的那个人,很可能最终就不是我了。
我逐渐意识到,传统的权臣、将官之路,并不适合在这个时代进行,这里从根基上就烂透了,越往上越烂,根本不是个人意志可以改变的。
我应该走的路,不是掌握权力,而是重塑纲纪,重塑道德,从思想上去重新开辟一条路来。——八月十二。”
“唐德山死了,不……我父亲死了,为了让我活。他或许一辈子都活不明白,或许早已死了。
王妹妹说要当我的妻子,她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光吧,她启发了我,让我猛然意识到我早已被时代的气氛所淹没,变得抑郁,变得悲观,我要常读日记,保持本心,决不能被这个时代的整体气质再次淹没。——八月十五。”
“我埋葬了父亲,也埋葬了悲观与懦弱,很多人在期盼着我改变什么,可她们不知道,我的内心已经彻底坚定,我的决心比她们更大。——八月十六。”
风,吹动了窗户。
冷翎瑶护住了灯,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何不写?”
唐禹如梦初醒,缓缓一笑,提笔便写——
“一切的积累,都是为了彻底的颠覆。”
“一切的隐忍,都是为了最终的宣泄。”
“舒县谯郡,阅历已足。”
“君子豹变!更待何时!”
他放下了笔,轻轻笑道:“霁瑶,你会保护我吗?”
冷翎瑶仔细看着他写的字,皱眉道:“我认不全。”
唐禹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冷翎瑶道:“嗯,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