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进了陈东办公室，刘康不等陈东和杨明搭话，急忙抢上前，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将杨明迎了进去。

“陈书记，杨明来了。”

陈东见到杨明，顿时爽朗一笑，急忙站起身：“小杨来了啊！”说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着杨明的手，把他带到沙发边坐下。

“你小子，我这办公室，这可是你头一回来！喝点什么？”

杨明苦笑道：“陈书记，不用这么客气吧？”

陈东哈哈一笑，虽说两人交情不必见外，但该有的重视他半点不马虎，当即转头吩咐刘康：“小刘，就泡雨花茶，上次老同事送我的那盒。”

“好的陈书记！”

刘康应声去泡茶，临走时瞥了杨明一眼，扯出个僵硬的笑。曾几何时，杨明不过是跟在他身后跑腿的小喽啰，后来又落魄如丧家之犬，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副科，还被大领导如此看重，连自己的老板都笑脸相迎，这落差让他心里泛着酸意。刚才在外面的热情，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陈东和杨明闲聊时，见刘康倒完茶还守在一旁烧水，整理着茶叶，不禁微微皱眉，抬眼道：“小刘啊，我和小杨单独聊会儿，你先出去吧。”

“好的陈书记！”刘康匆匆转身离开，带上门时发出一声闷响。

目送刘康离去，陈东看向杨明，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小刘，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杨明也留意到了这茬。如今的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见长，多少能猜到领导的心思——领导对来客热情备至，还特意点泡好茶，显然关系匪浅，这种情况下，秘书泡完茶就该自觉回避，找个理由出去了。可刘康愣是没看出来。

这原本是秘书的基本素养：摸清领导和对方的关系，交情好的，泡完茶赶紧撤，给双方留足谈话空间；关系不好的，则要拿上本子记录，让来客有所顾忌。只有把这些事情做到领导心坎上，才算得上得力。

很明显，刘康在陈东这儿，并不“顺手”。

杨明刚想开口为刘康辩解几句，毕竟对方也是刚做联络员，当初自己跟着丁玉梅时，同样懵懂，需要时间适应。可一想起刘康以前在背后诋毁自己的话，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杨明其实算是个记仇的人，刘康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派，倒真不值得自己帮忙说好话。于是顺着陈东的话道：“要是用着不顺手，就换一个吧。”

陈东端起茶杯，轻叹道：“已经换过两个了。想找个得力的，实在不容易，先将就着用，慢慢物色吧。”

这话让杨明有点尴尬，莫名有种在背后捅了刘康一刀的愧疚感。

“对了，路子我都铺好了，待会儿你去见见陶部长，好好聊聊。虽说我来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陶部长这人不错。咱们虽然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往后做事得把握好分寸。去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杨明顿了顿，认真道：“我本想着一去就搞整改，可仔细琢磨，还是先适应环境、融入环保局的圈子，循序渐进。这事急不得，要是一上来就大动干戈，怕不好收场。”

听了这话，陈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爽朗大笑，拍了拍杨明的手背：“小杨，你能这么想，说明看事情越来越周全了，想法很对！”

杨明苦笑着调侃：“老师，您绕了这么大圈子都没跟冯伟平撕破脸，肯定是想软着陆，不想把事情闹大。我要是连这点都看不明白，还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哈哈哈……”陈东笑得开怀，愈发欣赏眼前这个进步飞快的年轻人。曾经的杨明嫉恶如仇，如今历经世事，考虑事情周全了许多。

“话说回来，我把你安排进环保局，冯伟平肯定觉得你是去‘搞事情’的。那边一把手是他的人，你过去之后，凡事多留个心眼。”

杨明郑重点头：“放心吧老师，我心里有数！”

“行，也没别的叮嘱了，有事随时电话联系，你去找陶部长吧。”

告别陈东后，杨明朝着组织部部长陶静的办公室走去。他和陶静倒是打过交道，但并不熟络，一共见了两三次面，还没怎么说话过，估计对方都未必记得自己。况且，陶静和丁玉梅从前不对付，也不知她对自己是何态度。这些想法，他没跟陈东提，因为觉得没必要。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到了陶静办公室门口，正巧碰上她从外面回来。陶静看着杨明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是小杨吧？”

杨明急忙转身，只见陶静身着黑色职业套裙，一头黑发整齐地盘在脑后，黑框眼镜下，笑容温和亲切，倒像是个大姐姐。

“陶部长好！”

很快陶静就把杨明领进了办公室杨明起巧地去找热水壶，准备烧水，替陶静泡茶。

陶静见杨明这么来事，又如刚刚叫他时那么轻轻一笑，说了一句：“别忙了，先坐吧，我们聊会儿。”

杨明只好把水壶放下，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陶部长这几年好像一直没变，还是这么显年轻。”

陶静显然没想到杨明会突然冒出这句话出来，哈哈地笑了起来，听得出来她的笑声是从内心流出来的，一点也不是做假，杨明知道，夸一个女人年轻真的挺管用的，无论是真是假。

“小杨啊，你现在胆子果然大了，都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杨明双手虚摆，作求饶状笑道：“陶部长这话说得我后背发凉！我这是怕说错话得罪领导，只能捡最保险的夸，谁让您这状态，说出去都能当新来的选调生呢！”

陶静指尖叩了叩茶几，黑框眼镜下眸光流转，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你这嘴还凭起来了。"

陶静自然是认识杨明的，三年前他做丁玉梅联络员的时候她就认识，而当时是有些鄙夷的，因为她也听说了杨明是丁玉梅养的小白脸之类的传闻，毕竟丁玉梅的一些传闻以她的猜测也十有八九。

这段时间听说杨明又被宋家看重，不仅峰回路转，而且还势头正盛，她本以为杨明被这种位高权重的大领导重视，会趾高气昂、目中无人之类的，现在看来，倒是跟她想的有些不大一样。

“"离开县委办这些年，倒是把性子磨得温润了，在文化局，受了不少委屈吧？”

杨明听得出来，陶静这话是故意跟他拉近关系，特意把他从县委办离开之后受委屈的事说出来，意思她记得自己，于是说道：“陶部长这话让我想起老辈人说的 &039; 冻硬的柿子才甜 &039;，要是连这点风雨都经不住，往后怎么接更重的担子？”

陶静赞赏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道：“这次安排你去环保局，你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么？”

这话说出来，杨明微微一愣，因为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陈东安排自己去环保局的目的其实是很明显的，陶静作为常委之一不可能不知道，但她这么问，显然不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