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君辞回到屋里，见谢芜已经点亮了煤油灯，正坐在桌边，秀眉紧蹙，若有所思。
“这一家人，真是阴魂不散。”君辞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
谢芜却摇了摇头，抬眸看向他，眼神凝重：“王国建刚才说的话，不像是他自己能编出来的，倒像是有人故意指点他这么说。”
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新设备，省城学习名额，这几件事串联起来，总觉得透着一股诡异，尤其是提到新设备和学习机会挂钩，这太刻意了。”
君辞闻言，也沉吟起来：“不排除这个可能，他们知道我们对那批设备有怀疑，或许想用这种方式打探我们的底牌，或者干脆是想把水搅浑，转移我们的视线。”
谢芜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眸光闪烁：“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他们心里有鬼，而且很可能，王国建他们无意中透露的所谓好事，才是关键，他们想用一个看似诱人的机会来试探我们，或者引诱我们犯错。”
“这王家人虽然糊涂，但有时候，糊涂人反而更容易被当枪使，也更容易在不经意间，泄露一些有用的信息。”她微微扬起唇角，眼中闪过一丝慧黠。
君辞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从王家人这条线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嗯。”谢芜点头，“他们既然敢主动送上门来，我们不妨顺水推舟，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也看看他们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说不定，还能挖出些关于那批设备的真相。”
“好，都听你的，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我们一起应对。”君辞看着她，眼中满是信任与支持。
……
翌日，天刚蒙蒙亮，鸡鸣声此起彼伏。
谢芜特意起了个大早，挎着菜篮子，脚步轻快地往镇上的菜市场走去。
清晨的菜市场，已经是一片喧闹鲜活的景象，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蔬菜的清香。
她熟门熟路地穿过拥挤的人群，目光在各个摊位间逡巡，最终停在了一个卖自家种的小青菜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面相和善，正是王婶说过的一个远房亲戚，姓李。
李家嫂子前阵子腰扭了，还是谢芜给免费扎了几针，又送了些自己配的膏药，这才好利索的。
“李嫂，您这青菜可真新鲜，给我来两斤。”谢芜笑着打招呼。
“哎哟，是谢医生啊！”李嫂一见是她，脸上立刻堆满了笑，麻利地称着菜，“谢医生您要，别说两斤，都给您也行啊，上次可多亏了您，我这老腰才没受罪。”
“举手之劳，李嫂客气了。”谢芜莞尔一笑，接过菜，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李嫂，最近见着王国建没？他妈前几天还念叨，说他想找个正经事做呢。”
李嫂一听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谢医生，您还别说，国建那小子，最近是有点不一样，以前啊，那是游手好闲，东晃西荡的，这几天，倒是天天往卫生院那边跑，勤快得很！”
“哦？去卫生院？”谢芜不动声色地追问。
“可不是嘛！”李嫂撇撇嘴，“我前两天去卫生院给我家那口子拿点止咳药，还真碰见他好几回，鬼鬼祟祟的，有次还瞅见他从王院长办公室出来，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发财的机会，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看着倒像是要出息了。”
发财？机会？还跟王院长有关？
谢芜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带着浅笑：“那敢情好啊，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
又和李嫂寒暄了几句，谢芜便提着菜篮子离开了。
王国建的反常，卫生院，王院长，这几点连起来，让她心中的疑云更浓了几分。
看来，这卫生院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下午，谢芜估摸着时间，以回访设备使用情况，收集反馈意见为由，再次前往了卫生院。
这一次，她特意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想看看能不能碰上些什么。
卫生院里一如既往地忙碌，病人不多，但医护人员似乎都有些无精打采。
谢芜径直朝着王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二楼的走廊，离王院长办公室还有几步远，一阵压抑却又尖锐的争吵声便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谢芜脚步一顿，下意识地侧耳细听。
“那笔钱必须今天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利刻薄，带着一丝歇斯底里。
这声音……谢芜微微蹙眉，有些耳熟。
紧接着，是王院长气急败坏却又刻意压低的声音：“你小声点，嚷嚷什么？这批设备的回扣才刚到一部分，我上哪儿一下子给你弄那么多？再说了，当初不是说好了吗？你七我三！现在你想反悔不成？谢轻轻，我告诉你，做人不能太贪心！”
谢轻轻！
谢芜心中一凛，果然是她！
回扣？分赃？
这两个词像两把重锤，狠狠敲在谢芜心上。
她几乎可以肯定，王院长和谢轻轻，在这批新设备的采购中，绝对做了手脚！
难怪那批设备看着不对劲，原来根源在这里。
她屏住呼吸，小心地往墙边靠了靠，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里面安静了片刻，传来谢轻轻气急败坏的声音，“谢轻轻，当初是你求着我帮忙搭线的，现在事成了，就想卸磨杀驴？我告诉你，没门！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你……你这是威胁我？”谢轻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是不是威胁，你心里清楚。”王院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谢芜听得心惊肉跳，这两个人，胆子也太大了！
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办公室里谈论这种事情。
她正盘算着是悄悄离开，还是继续听下去。
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突然从里面被猛地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