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下去了,把砚台塞进铁蛋手里。
铁蛋摸着光滑的砚台,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下去:“谢谢孟老师,可我、我可能用不上了。”
孟寻洲心里一酸。他知道铁蛋是班上最用功的学生,虽然家境贫寒,但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这样的孩子,不该被埋没在砖窑里。
“刘大哥,”孟寻洲转向刘老三,“铁蛋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就这么辍学太可惜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认识县里中学的校长,可以帮铁蛋申请助学金……”
“助学金能有多少?十块?二十块?”刘老三苦笑,“他妹妹的肺炎一直不好,光药钱一个月就得三十多。孟老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人得先活着,才能谈别的。”
孟寻洲无言以对。
他知道刘老三家的情况。
三个孩子,老母亲常年卧病,全靠刘老三一个人在地里刨食。这样的家庭,确实经不起一个劳动力的“浪费”。
离开铁蛋家,孟寻洲心里沉甸甸的。路过村口大槐树时,他看见王德发和几个村民正在议论昨晚的事。
“孟老师!”王德发招手叫他,“正好有事找你商量。”
原来,村民们打算轮流去徐应怜家照看她,直到孟寻洲放暑假。周寡妇自告奋勇今晚值夜,孙二娘排明天。
孟寻洲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他想起铁蛋的事,便顺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村民们立刻炸开了锅。
“铁蛋要辍学?那可不行!”孙二娘第一个跳起来,“那孩子聪明着呢,上次还帮我算卖鸡蛋的钱,一分不差!”
“就是,咱们村好不容易出个读书的料子。”李老汉抽着旱烟说,“刘老三家困难,大家伙儿凑凑不就行了?”
王德发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我家还有半袋子玉米,先给刘老三送去。”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帮助铁蛋家的计划成形了。孟寻洲看着这些淳朴的乡亲,眼眶发热。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小山村,人与人之间的温情,比什么都珍贵。
接下来的几天,孟寻洲白天教书,晚上就挨家挨户为铁蛋募捐。
村民们有的出粮食,有的出钱,连最穷的张奶奶都拿出了攒了半年的五个鸡蛋。
周五放学后,孟寻洲带着筹集来的物资来到铁蛋家。
刘老三看着堆满桌子的米面粮油和皱巴巴的纸币,手都在发抖。
“这、这怎么好意思?”这个粗犷的庄稼汉声音哽咽了。
“刘大哥,铁蛋是块读书的料,咱们村几十年才出这么一个。”孟寻洲诚恳地说,“让他继续上学吧,将来有出息了,不光你们家,咱们全村都跟着沾光。”
铁蛋站在一旁,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突然跪下,“咚咚咚”给孟寻洲磕了三个响头:“孟老师,我一定好好念书,不辜负您和大家!”
孟寻洲连忙扶起他:“快起来,要谢就谢村里的叔叔婶婶们。”
他摸摸铁蛋的头,“下周一,我带你去找县中的校长,咱们把助学金的事定下来。”
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孟寻洲的影子拉得很长。
或许,这就是乡村教育的希望所在。
一代人托起另一代人,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推开家门,徐应怜正在灯下缝制小衣服。
见丈夫回来,她放下针线,关切地问:“铁蛋的事怎么样了?”
孟寻洲把经过讲了一遍,徐应怜欣慰地笑了:“这下好了,铁蛋能继续上学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周婶送来一包红糖,说是给铁蛋妹妹补身子的。你明天带过去吧。”
孟寻洲点点头,蹲下身轻轻贴在妻子肚子上。
里面的小家伙似乎知道父亲回来了,调皮地踢了一脚。
“嘿,这小子劲儿真大。”孟寻洲笑着抬头,“将来肯定比铁蛋还淘气。”
徐应怜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不管是男孩女孩,我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像铁蛋一样勇敢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