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番市公安局国际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冷,我摩挲着手中的恒温箱钥匙,金属齿痕在掌心压出红印。屏幕上播放着马来西亚警方传来的现场录像:热带雨林边缘的废弃罐头厂,不锈钢操作台上摆着十二具被分割成二十厘米见方的尸块,保鲜膜包裹的切口处渗出淡粉色液体——和刘杰明冷库中“乳猪”的处理方式完全一致。
“他们用了改良版的福尔马林溶液。”马来西亚法医哈米德的英语带着浓重的马来口音,通过视频通话传来,“但这次的防腐剂里多了棕榈油成分,应该是为了适应热带气候防止腐败。”
林涛将现场照片投影到幕布上,我立刻注意到尸块边缘的切割痕迹:十二道平行刀痕,间距精确到三毫米,和刘杰明日记中记载的“标准化分尸流程”如出一辙。更触目惊心的是,某具尸块的腰椎处嵌着半枚翡翠碎屑——与刘杰明那枚编号袖扣的材质光谱分析完全匹配。
“是余党。”我敲了敲桌面,“他们在复制刘杰明的犯罪模式,甚至可能使用同一批分尸工具。”
三小时后,我和大宝登上飞往吉隆坡的航班,行李箱里装着从刘杰明冷库提取的十二种化学试剂样本。飞机穿越云层时,我翻看着国际刑警组织的协查通报:近半年来,东南亚三国共有三十七人失踪,最后一次目击地点均在华人聚居的肉类加工厂附近。
吉隆坡中央医院的停尸房充斥着榴莲与福尔马林混合的怪味。哈米德掀开塑料布的瞬间,我倒吸一口凉气——死者右手无名指的断茬处,皮肤呈现出特殊的角质化增生,这正是长期使用工业绞肉机才会留下的职业性损伤。而刘杰明的犯罪集团中,确实有一名负责操作绞肉机的马籍员工,三个月前失踪。
“看这里。”大宝用镊子夹起死者耳后皮肤,在紫外线灯照射下,淡蓝色的荧光纹身浮现出一串数字:0817。这是刘杰明第一次作案的日期,也是他刻在股骨上的起始编号。
凌晨两点,我们在罐头厂后巷的排水沟里发现了关键证据:半片撕裂的工牌,边缘残留的尼龙纤维与刘杰明冷库地面的拖擦痕迹完全吻合。工牌上的模糊logo被技术复原后,竟指向一家注册在新加坡的“华源食品贸易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法人,正是刘杰明入狱前的商业伙伴陈永年。
“陈永年在刘杰明被捕前三天出境,之后辗转泰国、马来西亚,上周在新加坡申请了政治庇护。”林涛的越洋电话穿透时差,“国际刑警已经锁定他在柔佛州的落脚点,那里有一座伪装成棕榈园的地下屠宰场。”
哈米德突然指着显微镜惊呼:“秦,你看这个!”载玻片上的组织切片里,血管壁内侧附着着细小的金属颗粒,光谱分析显示是钕铁硼磁铁成分——这是工业级绞肉机过滤网才会使用的材料。刘杰明案中,所有受害者的尸块里都检测出过相同成分,现在它们再次出现在异国的尸体里。
“他们在延续‘食材化处理’的流程。”我摘下手套,指甲无意识地划过掌心的旧疤,“把人当作牲畜屠宰,分割成标准规格,通过冷链出口——就像刘杰明当年在龙番做的那样。”
黎明时分,马来西亚特警队突袭了柔佛州的棕榈园。当我踩着露水冲进地下冷库时,眼前的场景让胃袋剧烈抽搐:三十具裸体尸体倒挂在金属挂钩上,脚踝处拴着标有“猪排骨”“里脊肉”的塑料牌。冷库角落的传送带上,码放着即将封装的真空包装袋,标签上印着“高级冷冻猪肉,适合制作肉脯、香肠”。
陈永年被按倒在地时,西装口袋里掉出一本黑色笔记本,封皮上烫金的“食材手册”四个汉字刺痛着视网膜。我翻开第一页,手几乎握不住钢笔——上面用蝇头小楷记录着:“2025年3月15日,1号食材(女,25岁),筋膜组织过多,建议制成肉糜;2号食材(男,38岁),股四头肌发达,可切片做牛排……”
大宝突然指着冷库顶部的通风口:“师父,那里有猪毛!”白色绒毛在换气扇叶片上颤动,我用物证袋小心收集时,发现毛根处黏着半粒风干的血迹——经快速检测,血型与三年前龙番市某起未破失踪案的受害者完全一致。
返程的航班上,我望着舷窗外的云海,手中的笔记本写满了跨国犯罪链的证据链:从人口诱拐到非法屠宰,从化学防腐到冷链运输,最后以“高端肉类”的名义登上东南亚各国的餐桌。刘杰明的死亡只是斩断了毒链的一个节点,而深埋在商业版图下的罪恶根系,正以更隐蔽的方式在跨国资本的土壤里生长。
手机震动,是林涛发来的消息:“新加坡警方在陈永年的办公室发现了加密硬盘,里面有二十三家跨国餐饮集团的合作协议,供货清单上的‘特殊肉类’交易量,正好对应近五年东南亚的失踪人口数据。”
我摸向衬衫下的刀疤,那里还在隐隐作痛。飞机穿过雨云时,阳光突然刺破云层,在机翼上投下锋利的光影——就像法医手中的解剖刀,再严密的罪恶网络,终将被真相的光芒剖开。而这场跨越国界的无声证词,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