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筝的小手紧紧握着盖在身上的薄被，满目都写着探究，为什么旁人都有爹爹，就她没有。

当初有人说小王爷就是她的爹爹，那时她十分高兴，冲着小王爷叫了好几声“爹爹”，可娘亲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她才明白爹爹不能乱叫。

稚嫩的童声响起的时候直直刺入了崔芙心口，她指尖微颤，在女儿柔软的脸颊上停顿了一瞬。

崔芙强自镇定，将女儿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温声道：

“筝儿怎么问起这个？”

崔筝抱着小被子坐起身，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精雕玉琢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细声细气的回应道：

“今天小虎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被角，

“我说我有爹爹，只是只是爹爹出远门了。”

崔芙胸口一阵刺痛，当初她带着身孕逃离京城时，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她将女儿搂入怀中，闻着她发间淡淡的草药香。

“筝儿当然有爹爹。”崔芙轻声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爹爹他在很远的地方做很重要的事。”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崔筝仰起小脸，眼中闪烁着期待，“他会给我带糖人吗？会像谢大哥哥那样教我认字吗？”

谢大哥哥几个字让崔芙呼吸一滞，她拢了拢衣襟，忽然觉得夜风凉得刺骨，“筝儿很喜欢谢公子？”

“嗯！”崔筝重重点头，“谢家大哥哥会讲大漠里的故事，还会写好看的字。今天他还问我……”小姑娘突然捂住嘴，黑眼睛滴溜溜转。

崔芙心头一紧：“问你什么？”

“问我娘亲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崔芙眉头微微一皱，按理说他现在什么都记不清，问这些做什么。

许久都未听到崔芙的搭话，崔筝困倦地揉着眼睛，

“娘亲？”

崔芙忍下心头的疑惑，轻拍女儿后背：“筝儿乖，先睡吧，明日还要去李婆婆家送药。”

至于其他的事，那就顺其自然吧。

待崔筝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崔芙又才出了房门，想要在院子里透透气。

她走了几步，夜露沾湿了她的绣鞋，一低头却在靠近谢家院墙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枚青玉扣。

她依稀记得这是谢清席今日衣袍上的配饰。

崔芙附身拣起了玉扣，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崔大夫。”

崔芙抬头，只见谢清席斜倚在围栏的另一边，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衬得眉目如画，丰姿月韵，他手中还握着一卷书，清瘦修长的手背盘踞着那道格外狰狞的疤痕。

他们二人的宅院原本就是挨在一起的，之间只有一墙之隔。

谢清席眸光潋滟的望着她，似是很讶异在这里看到了她。

崔芙同样很是吃惊，不过此刻夜深人静，她又有寡居的身份在外，与他不能够有什么牵扯，当即转身就想离去。

谢清席却出声将她唤住，“崔夫人……等一等。”

崔芙鬼使神差的就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有什么事么？”

谢清席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隔着围栏他能够看清她低垂的眉眼中带着的愁绪，还有一丝疏远的冷淡，或许自己就这么出声将她叫住，多有唐突，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他唇边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缓声道：“上回在市集中碰到夫人，在下问了夫人，我们可是见过？你还未曾回答过我。”

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她的身上有着一股旁人觉得很是亲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