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的大军列阵城外,寒刃映着初升的朝阳,凛凛如一片银海。
楚睿钦一袭玄色蟒袍端坐马车内,指尖轻叩案几,颠倒众生的眉眼眸光幽深……;萧维昭银甲白袍,高踞战马之上,剑眉星目间尽是少年将军的锐气。
众人静立城楼之上,楚云璃站在嫂嫂身侧,见她神色平静,忍不住轻声问:“嫂嫂,是不是舍不得哥哥?”
李雪珺唇角微扬,眸光依旧望着远处的楚睿钦,淡淡道:“自然是舍不得的。”
楚云璃侧眸看她,却见她眼底并无哀戚,反而透着一股沉静的坚韧。
“可这世上,有没有男人,日子都得照样过。”李雪珺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楚云璃,语气从容,“家里还有你和弟妹,田庄铺子要打理,府中上下也要安排妥当。若整日只顾着伤春悲秋,这家业还怎么撑?璃儿,身为女子,不止是只为了男子活。”
楚云璃微微一怔,随即抿唇笑了:“嫂嫂说得是。”
李雪珺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声音温和却坚定:“儿郎们出征,是他们的责任,守的是国;我们守好这个家,是我们的本分,护的是根。”
远处,号角声惊起寒鸦,大军即将启程。
感受到眷恋的楚睿钦掀开沾满征尘的车帘,目光灼灼落在李雪珺那一抹窈窕身上。
李雪珺微微颔首,发间珍珠步摇轻轻晃动,似在诉说千言万语。
待大军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她转身对楚云璃道:“走吧,回去看看账本,这几日庄子上该交租子了。”
少女看着嫂嫂从容的模样,心中却明白,嫂嫂看似冷静自持,可方才那一瞬,她望向哥哥的眼神,分明藏着极深的不舍。
只是她比谁都清楚,有些牵挂,不必宣之于口。
李雪珺转身时,眸色微冷……她没有放过楚孟氏的假哭和楚云媚的窥视。
只怕府里不会让她有多少安生日子过。
楚云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低声道:“二婶这几日总往账房跑,说是要核对田庄的收成,可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李雪珺淡淡一笑:“无妨,让她看。”
“嫂嫂不担心?”
“账目清清楚楚,她若真能找出错处,我倒要佩服她。”李雪珺语气平静,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只是有些人,未必肯安分守己地查账。”
楚云璃蹙眉:“你是说……”
李雪珺并未接话,只在她腕间不轻不重地一按,唇角弧度如常,眼底却凝着霜:“走吧,回去再说。”
只怕觉得王爷走了,她无人撑腰,有些人怕是按捺不住了。
回到王府,李雪珺一眼便看到锦霄院廊下站着呆呆的木槿。
这半年,她每天都在炖汤药。几日前巧娘停了方子,她有些无所事事。
李雪珺一忙,便忘了给她指派差事。
此时见她站在那,想到每日廊下药罐热气袅袅的样子,心里一丝空落升起。
晃神间,院门丫鬟来报:“王妃,那边厨房出事了,请您去看看。”
李雪珺眼皮一跳,麻烦事儿来得这么快。
昨日端午的艾香还未散尽,楚府的下人们却已乱作了一锅粥。
茅房前排起长队,几个粗使婆子佝偻着腰呻吟,连素日最体面的管事嬷嬷也惨白着脸,攥着裤腰带往廊下跑。
“哎哟!这今日的饮食怕是掺了巴豆汁!”一个婆子刚嚎完,又夹着腿窜回茅房,引得小丫鬟们捂嘴窃笑。
楚孟氏搭着陆傲婉的手缓步而来,绣金线的裙摆纹丝不动,眼角却微微抽动……那是压不住的笑意。
“母亲您瞧,”陆傲婉捏着绢帕虚掩口鼻,声音却亮得全院都听得见,“还好昨日端午的饮食,没有问题呢,要不然……”
李雪珺正吩咐丫鬟煮止泻汤,闻言指尖一颤。滚烫的药汁泼在裙摆上,洇开一片褐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