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李雪珺身子微微前倾,衣袖带起一阵幽香,“让九皇子娶了璃儿,便能破这个局。”她手指轻敲檀木桌,清脆的声响惊动了香炉里升起的青烟:
“王爷只要在出征时传回病重的消息,把兵符顺势暂时交给九皇子。陛下觉得他收回了定东军,到时候既有圣恩又有军功,婚事自然也无碍了。”
“珺儿当真是算无遗策。”楚睿钦抬眼,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宠溺,又藏着几分深不可测的谋算。
李雪珺眸光锐利:“燕王野心昭昭。”她抬头直视楚睿钦,指尖抚上楚睿钦的手背:“王爷,我们必须慎之又慎。”
“有珺儿运筹帷幄,为夫不怕。”楚睿钦笑低笑一声,指尖轻抬,作势要去牵她的手:“我就靠珺儿保护”。
“王爷!”她眼尾微挑,指尖抵住他欲近的手:”说正事呢。”
他正欲再逗她两句,廊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伯匆匆入内,躬身禀道:“王爷,宫里来了宣旨太监,正在前厅候着。”
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跟掐着脖子似的喊:陛下口谕。宣定东王即刻入宫觐见!
楚睿钦握着李雪珺的手猛地一紧,指节都泛了白。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
“等我回来。”他轻吻她眉心,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玄色披风翻卷,卷带起阶前几片未扫净的枯叶。
肃穆的太极殿内,龙涎香沉郁浓烈,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行礼的楚睿钦单膝跪地,突然掩唇咳嗽起来,雪白的帕子上顿时洇开一片刺眼的暗红。
皇帝目光一沉,打量了眼前的一脸病容的将军。因着身弱,一身玄墨云纹袍似有些宽大不合身,比他亲近的文臣还要清瘦几分。
赶紧让人赐座,声音里透着特有的关切:“爱卿病体未愈,便要出征,朕实在忧心。”
楚睿钦却摇头,单膝抵地,抱拳道:“陛下,无须担心,臣就像去年一做,做个军师罢了。如若陛下不让臣去,臣内心难安。臣食君之禄,自当分君之忧。愿为陛下效死,马革裹尸,在所不惜!”
声音虽然沙哑,却掷地有声。
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皇帝似乎想起,多年前,眼前男子还是少年时,也对自己说过这样一番话。眼里透出一抹温柔了,然后长叹一声:“睿钦啊,你若有个闪失,朕如何向你府中交代,又如何跟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
说着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朕知你衷心。你放心去打仗,你不在的时候,朕会派人好好照顾王府,绝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楚睿钦低着头,把眼底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只恭恭敬敬道:“谢陛下隆恩。”
皇帝指尖轻叩青玉镇纸,眼底暗芒微闪,似笑非笑道:“还有啊,维昭此次随军,爱卿可得多费心。”
楚睿钦抬眼,目光沉稳而笃定:“九殿下天资卓绝,此战若能历练,必成大器。””他稍作沉吟,语气肃然:“若臣真的回不来了,兵符便交由殿下带回,臣也放心。”
皇帝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动容,竟微微红了眼眶:“爱卿如此忠心,朕……”他声音微哽,摆了摆手,“罢了,朕等你凯旋,再与你痛饮!”
楚睿钦深深叩首,额抵冷砖,掩住唇边一抹苦笑。
年少时,他曾仰望龙颜,誓死效忠。可如今君臣相对,竟只剩虚与委蛇。
“对了,还有燕王……”皇帝话锋忽转,冷声敲案“昨日到底发生何事,孟家丫头和你府上奴婢牵扯其中,按理他不会如此毛躁”
楚睿钦不是莽将,他当然听得出皇帝的意有所指,燕王性子不毛燥,出了事,定不是燕王的错。
因而他镇定的保持着跪姿,声音平稳:“回陛下,臣昨日染恙卧床,未曾亲见。只听闻燕王殿下酒后失仪,想来是府上下人伺候不周,才闹出些小乱子。”他顿了顿,轻描淡写道,“些许小事,陛下无须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