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信候府只独她一个嫡女,自小被娇纵惯了,偏又因在皇亲贵胄中抬不起头,行事反倒越发张扬跋扈。
李雪珺见她作威作福,心中不屑,但碍于她是新妇,不便多言,礼毕便与楚睿钦带弟妹回院。
三月细雪未歇,檐下冰棱碎玉纷飞。
楚睿钦因对外称病,不便外出,只能在内室偷偷练吐纳之术。
李雪珺替他掩好门窗,廊下的木槿依然在看着药炉微沸,院里留下了青竹和两三个新来的粗使丫鬟,她们干活的手虽然白皙柔软,腕骨却绷出习武人才有的凌厉线条。
她吩咐昆仑守住院门,便带云璃往书房去看看几个小的。
“长嫂,三弟和四哥怕是又在偷懒。”云璃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李雪珺轻叹:“他们年纪小,贪玩些也难免,咱们去看看。”
书房里,年青的夫子宁翰泽正摇头叹气。双胞胎一个趴在桌上打瞌睡,另一个偷偷在纸上画小人儿,半点没把《论语》放在心上。
倒是才起蒙的云瑶和巧娘家的煦生并坐一起,正在认真研字。
“子仪!子谦!”李雪珺沉声唤道。
两兄弟猛地惊醒,见是长嫂来了,慌忙起身行礼。
楚子谦手忙脚乱地想把那张涂满墨迹的纸藏到身后,却不小心碰翻了砚台,墨汁泼了一地。
“长嫂,我们错了!”子谦讪讪道,“我们……方才有在温习功课。”
李雪珺眸光掠过案上散乱的典籍,眉间隐现一丝无奈,温声问道:“今日夫子讲到哪里了?”
楚子仪挠了挠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楚子谦本想嬉笑搪塞,但见李雪珺神色严肃,只得应道:“呃……好像是……《论语学而》?”
“错了”云璃在一旁轻声纠正,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今日应该是《论语为政》”
宁翰泽闻言侧目,眼底掠过一抹讶色:“璃小姐也读《论语》?”
楚云璃微微一怔,随即低垂眼帘,声音轻柔:“只是偶尔途经窗外,听夫子讲解,略懂一二。”
“到是悟性极佳。”他眼中笑意更深,语气带着几分赞叹,“若为男子,必是良才。”
站在一旁的李雪珺闻言,眸光微动,若有所思地望向身旁的楚云璃一眼。
在这世道,女子求学艰难,即便楚云璃聪慧过人,也因女儿之身,无缘与宁翰泽求学问道。
一道“男女大防”的枷锁,不知困住了多少才女的求学之路
出了书房,楚云璃欲言又止,忆及二婶往日训诫:“女子通文墨不过锦上添花,认得几个字便是福分。”
终是福身轻道:“长嫂,我……我回院去绣花了。”
李雪珺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微酸。静默片刻,终是柔声道:“云璃,随我去巧娘那儿讨茶喝吧。”
巧娘同冯阿蘅一起住在梨影斋,素来清寂,平日里少有人来。
李雪珺带着楚云璃踏入院门时,恰见冯阿蘅斜倚廊柱,执卷闲读,巧娘则在一旁捣鼓她的药材。
“王妃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巧娘笑吟吟地起身相迎。
李雪珺温然一笑:“想着许久未见,便带云璃过来坐坐。”顿了顿,眸光轻转:“……也寻阿蘅说件事。”
冯阿蘅目光落在云璃手中的《论语》上,眉梢微挑:“璃小姐也爱读书?”
“只是……随便翻翻。”楚云璃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她自幼启蒙后便少有人教导,父母无暇顾及,兄长又常年在外。
冯阿蘅却莞尔一笑:“我这儿倒有几本闲书,璃小姐若有兴趣,不妨拿去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