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知道你回来了?”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他?”
“军区大院,进不去。”
“没事,我带你进去。”
“我不去。”
“那你啥意思?”
“周华正已经死在了扣马山,他死了是烈士,活了就是逃兵,周卫国不该有个逃兵儿子。”
“这些年你在哪,为什么不回来。”
“回不来,也不敢回。”
“那你现在怎么回来了?”
“有钱了,底气足。”
短短几句话,李华麟问,周无命答,但忽然间的,二人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李华麟拿出中华烟递给周无命,又取出响铜打火机,替二人点了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你就那么肯定,区区三个数字,就能把我忽悠来?”
周无命的声音始终沙哑如老欧,闻言挤出一副渗人的笑容:“相信。”
李华麟闻言再次陷入沉默,直到一根烟都吸完,他才转身向着校门口走去:
“我带你去见干爹,就算你做了逃兵,也不能让他晚年丧子!”
“华麟,我回不去了。”
周无命站在原地未动,注视着李华麟走出很远又折返回来,遂扯开了衣领,露出胸前大块纹身,与脖颈间那几乎割喉般的狰狞伤口。
望向李华麟的目光中,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喃喃道:
“那一年,我在战场上表现优异,被上级选入了突击小队,担任小队长,奉命捣毁半山腰的前沿阵地。”
“糟糕的是,我带领的小队刚爬上半山腰,便进入了越军的埋伏圈,当漫天的炮火砸下来,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压在碎石堆下方,你根本无法体会那种被活埋的感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默默叹息一声,周无命见李华麟神色复杂的盯着自己,便再次挤出一副渗人的笑容,继续道:
“我被埋了一天一夜,全身伤口爬满了虫子,那种被撕咬的疼痛,让我几度昏厥,但又偏偏死不了!”
“直到我被几个想在战场上打秋风的越南人,从碎石堆里挖了出来。”
“他们见我还有气,便把我带回了家里,我活了下来,但周华正却永远死在了那个石碓的下方。”
“从那以后,周无命从越南边境辗转到香江,用两年时间占据了深水埗,他走私军火,开设赌场,手中沾满了鲜血。”
“李华麟,你觉得这样的人渣,有资格去见周卫国吗,不,他没资格,他连提起周卫国的名字,都是对这三个字的侮辱!”
李华麟脚步微顿,神色复杂的盯着周无命,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如果你想洗白,我帮你!”
“洗白?”
周无命闻言,突然放声大笑,好像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故事一般,足足笑了十分钟,才冷冷的盯着李华麟:
“我说了,周华正已经死在了扣马山,周无命就是个人渣!”
“我想见周卫国最后一面,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此之后,你就是他的儿子,只要周无命还活着,就永远念着你的情!”
“周华正,你站那别动!”
李华麟眼圈泛起红润,对着周无命挥拳砸了下去,但他看着手指间的血渍,又愣住了:“你为什么不躲?”
周无命抹了抹鼻孔间的血渍,不屑的嗤笑道:“在周华正的心里,你永远是他的兄弟,他挨你一拳,理所应当。”
“但周无命不会!”
突兀的,周无命挥出拳头,给了李华麟一拳,李华麟顿时觉得有鼻血窜出,连忙仰头,用手绢捂着。
周无命见李华麟手忙脚乱的擦鼻血,嘴角不自觉的挤出笑容,又收敛:“你太弱了。”
李华麟冷着脸看向周无命:“你就不怕我举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