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立国二百余载，饿死冻死的百姓加起来还不足你们这造反一年祸害的人数，没有你们，天下百姓虽然日子艰难，但至少还能活着，可就因为你们造反，致使无数百姓不得不被你们裹挟着一起造反，大好农田无人耕种，北方各村镇人口十不存一，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此间种种你看不见吗？这就是你所说的为了大夏百姓？”

王明目光透着迷茫，他怔愣良久，才缓缓说道：“起义的过程是艰苦的，但为了大夏百姓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些许牺牲是有必要的。我们这一代当中有许多人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但是我们的下一代的日子会好起来，为了后世子孙，我们此举并无不妥。”

讲话的过程中，他眼中的迷茫逐渐消失，整个人变得自信起来。

李凌云点头：“也许你的想法是对的，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事儿完全不需要等到下一代。”

“什么意思？”

“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听过巫闾守捉城百姓的日子吧？如今城内接纳了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商贩和百姓，他们在走南闯北的过程中一定将守捉城的情况传出来过，守捉城百姓过的算不算好日子？”

王明一愣，语气狐疑道：“你的意思是，能让灵丘的百姓也过上那样的日子？”

巫闾守捉城百姓的日子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一直以让百姓们过上那样的日子为目标，为此专门派了一支队伍装作商人去守捉城经商，想学习李凌云治理守捉城的方法。

可后来他发现，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运用李凌云的方法。

巫闾守捉城的百姓之所以不愁吃穿，是因为他们每天都有活计可干，李凌云愿意为此付出大量钱粮，这才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

可他手上没有来财的本事，也没有像李凌云那样开源节流的方法，就算能学得了一时，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无他，天下流民太多了，光一个灵丘城人口便不下五万，放眼整个蔚州，人口数在十万左右，这么多人，他得提供多少钱粮？

最主要的是，李凌云雇佣百姓生产的东西都是一本万利的高利润之物，他根本不怕付不起百姓的酬劳，可自己呢？能雇佣百姓做什么呢？

铺路？修城？干苦力？

这些都是只出不进的活计，哪怕他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这么败的。

更何况他也没有金山银山。

李凌云说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需要等下一代，话里的意思是能让百姓自这一代起便不再受苦受难，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他能让守捉城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是因为守捉城人少，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万人。

可灵丘多少人？蔚州多少人？整个天下多少人？

他能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吗？

不可能的。

李凌云见他满眼不信的样子，说道：“我不敢保证让灵丘百姓过上如守捉城百姓那样的生活，但我能保证，他们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便被朝廷的大军当成贼寇剿灭了。”

王明不死心，继续问：“你能让他们吃上饱饭吗？”

“不能。”

“那你说什么大话？”王明气结。

“吃饱饭岂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问题？我会努力去做这事儿，有生之年能不能做到我也不能保证，我能保证的是他们不被战事牵连，保证他们至少能活过今晚，保证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能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

王明听李凌云说会努力让天下百姓吃饱饭，心中虽然不信会有那么一天，但也佩服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有些意动，但又有所怀疑道：“你如何保证？”

“你没得选不是吗？若我真要攻城，不出片刻便能拿下四座城门，我不想徒增杀孽，这才过来和你谈判的。”

“呵呵，你是能拿下城门，但未必能拿下整座灵丘城，我灵丘的义军也不是吃素的！”

“拿下城门就够了，届时若有人敢继续反抗，我不介意往城内点把火。”

王明脸色巨变，声音惊悚道：“李凌云你疯了！城内有五万百姓，你难道要将他们都烧死吗！”

“本帅此行为了南下勤王，来灵丘是不想城内百姓继续执迷不悟，想将他们引入正途，可若是他们不领情，那就是大夏的敌人，是我李凌云的敌人，对待敌人自然要赶尽杀绝，难道你王明在待会儿的交手过程中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你……你若敢这么做，天下百姓都将视你为敌，你将再无容身之所！”

李凌云哈哈大笑：“我也不想到那一步啊，所以王将军可否开城投降？算是为了给城内百姓一个活命的机会，也给我李凌云一个不被天下人痛恨的机会？”

王明胸膛剧烈起伏，他想拒绝李凌云的要求，可又怕拒绝后他真做出屠城的事。

这让他一时间陷入了纠结之中。

李凌云端坐于马背之上，并不催促。

经过这一会儿的交谈，他已经基本掌握王明的为人，这人虽然跟着薛和尚他们造了反，但本性并不坏。

这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他的信仰便是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出让自己屠城的事儿来。

事实不出他所料，仅仅是过了几息时间，王明就妥协了。

“我可以开城投降，但我有个要求，开城后你不能滥杀城内百姓，也不能对跟随我一起守城的义军下手。”

李凌云笑道：“那是自然，他们也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才做了错误的选择，如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选择迷途知返，不管是本帅还是朝廷，都会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这话是说给王明听的，同样也是说给一旁的赵德福听的。

皇上并没有下旨赦免这些流寇的罪，为免皇上秋后算账，李凌云不得不提前杜绝这种可能。

今天他说出这样的话，就算皇上日后想算账，也不好再开口了。毕竟人家因为信任朝廷才开城投降的，你总不能自己坏了自己的口碑吧。

此时的李凌云还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王明见他如此说，便也没再犹豫，大手一挥，示意门卫开城门。

镇东军将士见李凌云说服了王明，皆松了口气。

赵德福眼眸深邃的盯着李凌云，不知道在想什么。

城门缓缓打开，王明率领诸位义军将领出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