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丰城外三十里处;
一处临时扎下的芦苇凉亭中,旌旗在旷野的朔风中猎猎作响。
森然的矛戟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淮西特使范全早已率领人马在此恭候。
他远远望见那打着“殿前太尉宿”旗号的车队渐渐靠近。
范全赶紧整理袍服,快步行至最显贵的那辆朱漆轩车旁,对着紧闭的车帘躬身施礼,朗声道:
“淮西楚王麾下殿帅太尉范全,奉王命特来恭迎大宋使节、宿太尉尊驾!”
车帘内,宿元景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先前旅途劳顿的痕迹一扫而空。
脸上复又凝起那独属于高堂华殿之上的倨傲神气。
这才应该是小小反王的态度嘛!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大宋治下的臣民。
“范太尉免礼吧!”
宿元景威严平缓的声音自帘后传出,如金石掷地。
他并没有下车,去见这个官职名称和自己一样的人。
范全快速扫视一眼车架,接着躬身说道:
“我家楚王听闻宿太尉前来,特令本官出城三十里迎接。
请宿太尉跟随本官进城吧!”
“好!
头前带路……”
宿元景如同下来视察的官员一般,再次淡淡说道。
范全一路毕恭毕敬将宿元景接到南丰城内。
刚刚一入城,宿元景透过纱帘缝隙窥视,心下不由得喟然一叹。
这王庆盘踞的南丰,与那朱贵经营的大名府相较,简直是云壤之别。
大名府内商贾络绎,贩夫走卒,市井百姓,眉宇间皆透着富足安乐之气。
而眼前这南丰城中;
道路两旁尽是大片倾颓的民房,许多百姓衣衫褴褛。
他们瘦骨嶙峋的脸上刻满了木然的饥色,和挥之不去的惊惧。
尤其看到全副武装的淮西兵丁巡逻而过,人群便如惊弓之鸟,畏缩避让,恨不得能缩进墙缝里去。
大街两旁稀稀拉拉开着门的铺面,也多是残破,店内的货品更是匮乏。
繁华?安宁?在这里简直是个笑话。
这位久居庙堂的朝廷重臣,心底深处第一次被尖锐地刺痛,涌起一股沉甸甸的愧疚。
朝廷未能护佑的百姓,竟被盘剥蹂躏至此!
同时,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他眼中凝结——王庆此贼,荼毒生灵至此,断不可留……
范全将宿元景一行人妥善安置下来,便回宫去向楚王王庆禀报了。
南丰城最大、最好的客栈内。
宿元景背手伫立窗前,双眉紧锁,凝重地注视着楼下萧索的街市。
他身后肃手站立着管家。
这管家也是跟着去过大名府的那位。
“你看这王庆和朱贵有什么不同?”
宿元景突然淡淡开口问道。
听了老爷的问话,管家身子微不可察地躬得更低,恭谨答道:
“回老爷,小人愚钝。
他们左右不过都是啸聚山林的草寇罢了,看不出能有何高下?”
“嗯??”
宿元景不悦的应了一声。
管家急忙再次说道:
“以小人看来,这王庆不论治理地方,还是统帅御下的手段,连朱贵十之一二都不如……”
“唉……
淮西民生多艰难啊!”
宿元景再次感叹一声,命管家关上窗户,不忍再看。
“启禀楚王,宿元景已经安置在了客栈内!
不知楚王何时召见他们?”
楚王宫后书房内,范全躬身向王庆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