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的甜香充斥在鼻间,可她却越闻越觉得心燥难安,还隐隐嗅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
汩汩香烟从香炉缓缓而出,许云苓盯着那香炉,瞳孔骤然一缩,声音比那轻烟还轻。
“素绿,我这样多久了?”
*
黑漆漆的棺材重新现于人前,全程紧盯的李松青,在这一刻踩着一地的枯枝落叶,大步走上前去。
玄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极轻的金属摩擦声,像是毒蛇游过草丛的窸窣。
庄园管事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咽了口口水,晒出的汗滑进衣领,贴着皮肤直泛起一股冷意。
他忍不住扭过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周竞华。
周竞华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要紧张。
李松青抬手轻轻按在棺盖上,暴起的青筋在他的手背上迅速蜿蜒成蛇。
“咔!”第一根棺材钉被撬起来时,管事的身子猛地抖了一抖。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
棺盖彻底被掀开的瞬间,一股腐烂的臭气冲天而来。
管事当场就忍不住“呕”了起来,待他吐个干净转身时,却发现在场的人除了他,皆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也是,这些人都是见惯了生死的…
黑漆漆的棺木里,躺着一具年轻女尸,尸体过了半年,早已变得腐烂不堪,有些地方甚至已经从腐烂的布料里,隐隐露出了森森白骨。
这女子的面部早已塌陷,辨不出五官来,只剩满头的枯发黏连在颅骨上。
李松青紧紧盯着棺中的女子,一寸一寸地刮过,从头到尾,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尸体左手戴着银镯,右手戴着玉镯,两个镯子的样式都同他娘子的一模一样。
银镯是他娘留下的遗物,玉镯是半年前在酉阳时他送给她的,如今,却箍在了两节腕骨上。
呼吸变得越来越轻,胸口却变得越来越沉重,恍若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上一样。
抚摸着棺木,李松青单膝跪地,上半身探进内棺中,贴面看着那具尸体的面容,整个身子一动不动的。
周竞华和管事看到他这样,脸色微变,但依旧保持镇定。
李松青看了许久,冲天的臭气都抵挡不住他近似于痴狂的观察。
这女子的身形的确同他娘子很像,但他同他娘子相处多年,又同床共枕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娘子的一切。
没有那颗虎牙,那颗总在两人耳鬓厮磨间,情不自禁咬向他锁骨的那颗虎牙!
淡定收回视线,李松青的目光继续往下看。
伸出手,他轻轻拨开尸骨胸前的腐衣,像是在寻找什么,动作很慢,生怕惊醒了什么。
颈前的红线不知是不是因腐蚀断裂而不知所踪,但当他拨开腐衣时,全身突然一颤,一个小巧的金鱼笼现于眼前。
看到那鱼笼,他的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抖着拿了出来,托在掌心一动不动地看着。
这鱼笼几乎也是一模一样,可当他的视线刺进笼身时,却突然神情一凝。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的动作。
周竞华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起那年在义庄,许云苓见到他尸体时的那副样子。
不愧是夫妻,同样的场景,一个哭到撕心裂肺,一个沉默到天地失色。
他正感慨夫妻二人的反差,却忽见李松青又有所动作,他再次伸手,把尸体右腕骨上的玉镯拿了出来仔细看着。
看了一会,他便把玉镯紧紧握在手里,视线重新回到尸身上。
他分明看到,这人的目光定格在尸身上时,垂下的睫毛微微一颤。
那眼神,像是黑暗中透出的一道光,含着微弱的希望。
可当他再次抬眼时,那人的眼中又只剩下了满目枯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