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川原本说第二天还要来看瑶瑶，但是他没有来。

瑶瑶从上午等到下午，从白天等到黑夜，但是她没有等到陆一川过来。她有些失望，但是她还是笑着说道，“妈妈，爸爸又失约了。”

沈明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承诺，而陆一川一向如此，做不到的事情，永远先承诺。

秦时商每天都来，他会给瑶瑶带好吃，也会给瑶瑶待连环画，还会给瑶瑶带故事书。他就连瑶瑶最喜欢的画笔和画本，他都给带来了。

相比陆一川这个亲生父亲，秦时商比他做得更好。

晚上，秦时商离开之后，病房里只剩下瑶瑶和沈明月。

“妈妈，我想让秦叔叔当我爸爸，好不好？”瑶瑶低声说道。

沈明月指尖一颤，给瑶瑶掖被角的手悬在半空。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女儿苍白的小脸因为期待泛起一丝红晕。

“为什么想要秦叔叔当爸爸呀？”沈明月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却还是带出了一丝颤抖。

她想起这些天，秦时商来医院时，不是提着热乎乎的红糖糕，就是带着新出的小人书。有次下雨，他头发都淋湿了，他冲进病房，怀里却紧紧护着给瑶瑶买的水彩笔。

瑶瑶歪着头，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因为秦叔叔会给我画孙悟空，会把故事讲得像真的一样。”她攥住沈明月的衣角，声音更小了，“爸爸说要给我买会唱歌的娃娃，可我都住院这么久了……”

沈明月的心猛地揪紧。

陆一川上次来送钱时，瑶瑶隔着玻璃窗冲他挥手，他却只是匆匆点了下头，眼神始终躲躲闪闪。

反倒是秦时商，每天雷打不动地来陪瑶瑶，教她认字，教她下棋。

“可是秦叔叔……”沈明月刚开口，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陆一川拎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口，毛衣袖口磨得发亮，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瑶瑶，爸爸给你买了苹果……”

瑶瑶立刻别过脸去，把脸埋进枕头里。

陆一川僵在原地，水果袋里滚出一个烂了半边的苹果，在瓷砖地上骨碌碌地转，最后停在沈明月脚边。

“你走吧。”沈明月弯腰捡起苹果，声音冷得像冰，“每次都这样，承诺了又做不到。秦时商……”她顿住了，意识到不该在陆一川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陆一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知道我做得不好，可我是她亲爸！”他突然激动起来，“那个秦时商算什么？凭什么在我女儿面前充好人？”

“亲爸？”瑶瑶突然坐起身，因为用力过猛咳嗽起来，“亲爸会答应第二天来看我，结果你没有来？亲爸会说给我买生日蛋糕，最后你说你忘记了？”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被子上，“秦叔叔说，等我病好了，就给我买蛋糕，他说不是生日也可以吃蛋糕。”

陆一川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时。

接下来的日子，秦时商来得更勤了。

他开始教瑶瑶用彩笔画画，病房的白墙上渐渐贴满了五颜六色的画：戴着皇冠的小公主、会飞的大象，还有一家人手拉手站在海边的画。每当这时，瑶瑶就会笑得格外开心，清脆的笑声能传得很远。

一个月后的傍晚，秦时商开着摩托车来接瑶瑶出院。

摩托车上还特意系着他刚买的红气球。

瑶瑶兴奋地扑进他怀里，转头对沈明月说：“妈妈，秦叔叔说，以后他就是我的新爸爸了！”

沈明月望着秦时商温柔的目光，突然想起多年前，陆一川也曾这样看着她。那时他们承诺要一辈子在一起。可最后，陆一川给她剩下的只有一次次失望。

“明月，我知道这很唐突。”秦时商轻轻放下瑶瑶，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些钱，“这些是我攒的，虽然不多，但我想给你们一个家。瑶瑶需要爸爸，你也需要有人照顾。”

沈明月的眼眶红了。

陆一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衣服上沾着颜料和泥土。他把纸箱打开，里面是一个手工制作的木制城堡，每扇窗户都能打开，塔楼顶上还插着一面小旗子。

“瑶瑶，爸爸这些天一直在做这个。”陆一川声音沙哑，“虽然比不上商店里卖的，但这是爸爸亲手做的。”他看向沈明月，眼神里满是愧疚，“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可我真的在努力改变。”

瑶瑶看看陆一川，又看看秦时商，然后低声说道，“妈妈，我们该回家了。外公外婆还在家里等人我们呢。”

沈明月牵着瑶瑶的手，低声说道，“陆一川，你听过一句话吗？有些东西，孩子想要的时候，你不给。等到你想起来给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想要了。”

她的目光扫过陆一川手中斑驳的木制城堡，那上面残留的木屑还沾着他掌心的温度，却暖不回瑶瑶此刻疏离的眼神。

秦时商默默退到一旁，把一件大棉袄披在瑶瑶肩上。小女孩往他身边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一把钝刀，割得陆一川眼眶发烫。

他向前半步，又僵在原地，指节捏得木制城堡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我知道错了。”陆一川声音发颤，“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失约了。”他急切地看向沈明月，“以后瑶瑶想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她……”

“不必了。”沈明月打断他的话，“我们回家。”

秦时商点了点头，开着摩托车带着沈明月和瑶瑶在陆一川的面前离开。

陆一川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终于明白有些遗憾，永远无法用迟到的弥补填满。他真的不想这样的，他想好好照顾小雅和鹏鹏，可是最后却弄得小雅也不体谅她。他不想和明月离婚，最后却离婚了。

陆一川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把自己的人生折腾成现在这样了。一开始的一开始，他想得很简单，他就是想尽心尽力照顾白小雅和鹏鹏，报答张军的救命之恩。如今，家散了，而他和白小雅也纠缠不清了。他想要挽回沈明月，却力不从心。他想要和白小雅离婚，却无可奈何。他不知道他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