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川被助手带去体检，没来得及跟福奈特交谈。

等到季遥川体检回来的时候，助手把他按在实验室中央的手术床上，他看着福奈特拿着一张奇异的彩色图纸，把图纸挂在了实验室最显眼的地方。

画中人有着蓝紫色的鱼尾，巨大的尾鳍微微勾着，尖端延伸出十数根尖锐的刺。鳞片是与众不同的菱形，边缘锋利得像是开了刃的剑，隐隐泛着黑。

客观地说，那是一幅很好看的人鱼图，锋锐而妖异。如果那个人鱼的脸不是季遥川的脸的话，他或许还会夸一句画得不错。

自己被别人画成人鱼的样子或许不算什么恐怖的事情，可若是自己马上要被改造成图纸里画的样子，那就很惊悚了。

福奈特手里拿着针管走近季遥川，透明针管里装着银灰色的液体，随着福奈特的动作摇晃，像是水银一样的液体透着不祥的气息。

季遥川不觉得一个实验疯子要给实验体注射的药，会是什么抵抗病毒的疫苗，他感觉如果自己不能打断福奈特，那自己可能会变成一个怪物。

“博士，我们聊聊！”

福奈特无动于衷地继续逼近，挤出了针管里多余的空气，针尖对准了季遥川的静脉，显然不打算跟季遥川聊天。

季遥川见他没有反应，眼看针尖已经快要贴上皮肤了，季遥川脑海中灵光一闪，疾声喊道：“博士！01有话托我带给你！”

江时眠不愧是福奈特几十年的执念，季遥川这一句话硬控住了福奈特，没让他把那管作用未知的液体打进季遥川身体里。

“哦？01让你跟我说什么？”福奈特眯了眯眼，怀疑这是季遥川说出来诓自己的，01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预知自己会拿到季遥川做实验体，怎么会让季遥川给他带话。

季遥川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只有一厘米左右的针尖，“侯林添跟你签的合同有问题。”

针尖后撤了一段距离，福奈特没有立刻反应，盯着季遥川看了三秒，才垂下眼转动针管，语气没什么起伏，“亚洲男孩，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01都没有见过我们的合同，怎么会知道合同有没有问题？”

“她虽然没见过，但她听侯林添提过啊！不信你可以回去看，侯林添根本不是用他的名字签的合同！研究所的负责人名字也不是他！”

那都是当初侯林添还有系统的时候，用了障眼法糊弄过去的。实际上那些合同上原本应该填“侯林添”的名字，但侯林添全都填的别人的名字。

也就是说，就算事情败露，研究所真的被警察查到了，但他们没有物证，单凭口供也无法指控侯林添。

只是季遥川平白无故这么说，福奈特会相信吗？显然是不会的，在他眼里这番说辞只是季遥川为了自保说出来拖延时间的，尽管拖延时间救不了他，但至少能晚点死。

见福奈特不相信，季遥川回忆了一下江时眠跟他说过的事情，他需要一些只有他们内部人知道的信息来提高自己的可信度。

“一般你的实验经费申请都是侯林添批的吧？”季遥川看着福奈特半信半疑的表情，“你第一次成功造出美人鱼那次，你印象里的实验经费就是侯林添批的是吗？你去找出那份立项申请，给你批经费的是奥德罗博士。”

奥德罗是他们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员，负责的是第一实验室那批实验体，也就是直接改造江时眠那群人的研究员。

一般来讲科研人员只负责技术部分，但奥德罗不同，由于第一实验室的项目都是机密，研究经费从来不会让其他实验室知道。为了保险，奥德罗也就承担了一部分审批立项申请的工作。

这个消息是内部人员都知道的，江时眠会记得也不奇怪。

福奈特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季遥川的话，但他也没有继续注射。

季遥川知道他内心动摇了，趁热打铁，“你要是不相信，拿出来看一眼就知道了啊！”

福奈特也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而不是听季遥川在这里妖言惑众，于是他让助手去把那一年相应的档案资料找出来。

很快他就知道并不是季遥川在胡诌了。

申请表审批意见那一栏的审批人后面，尽管写的是飘逸的花体字，但是福奈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奥德罗的名字。

但在他印象里，这一栏签名明明是侯林添的名字。

季遥川倒是不奇怪，系统施加的障眼法，如今系统都被踢出去了，障眼法自然也会失效。签名不像是他们利用系统隐藏的那些线索，线索隐藏之后他们会想办法消除，所以系统消失后也不一定能找回那些真正的线索。

可签名是申请表上必不可少的，虽然他们这不是什么正规研究所，但背后提供各方面帮助的资本需要这些档案来了解实验进度，也需要这些立项书来决定是否要投资。

签名必须存在，但侯林添不能让自己跟这些脏事扯上直接关系，所以这些研究资料上一定不能出现他的名字。

可作为研究所的发起人，他的名字又必然会出现在研究所相关的各种资料中。所以侯林添选择用障眼法，用别人的私印签字，然后利用系统伪装成自己的名字。

但是侯林添没有想到系统会有被踢出去的一天。

福奈特看着表格上奥德罗的签名，十分不解。

疯子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福奈特做的实验确实很疯狂，但从某方面来讲，他在改造基因的某些方面确实是天才。福奈特也认为自己是天才，所以他很相信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他当时就是找侯林添签的字，签下的也确实是侯林添的名字。

但手里的申请表显然跟他的记忆完全不同。

一份申请出现了问题，福奈特让助手把其他的有侯林添签字的各种资料全部找出来，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别人的名字，不只是奥德罗，甚至有他福奈特签的文件。

福奈特找出自己的雇佣合同，雇佣者也从侯林添变成了奥德罗。

也就是说，这个研究所如果真的暴露了，所有人都会面临国际法庭的审判，唯独侯林添只是一个意外卷入的无辜企业家。

天才都很讨厌被人耍，尤其是像福奈特这种疯子天才。

眼看福奈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季遥川又放下了第二个钩子，“况且，博士你难道还以为你们的研究所密不透风吗？约禾市138区，连我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你猜还有多少人知道？他们会不会一直在暗处等着抓你们的现行？”

如果刚刚福奈特只是被侯林添玩弄了的愤怒，那现在就是惊怒交加。

他刚刚得知了研究所除侯林添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替罪羊，下一秒就知道了老巢的位置已经暴露，随时有可能被查到。福奈特再疯也知道以自己的行径，上了国际法庭等着他的就是一个死。

“你们怎么会知道？”福奈特想知道季遥川的消息渠道，以此来推断大概有多少人知道了研究所的位置。

其实只有江和月、季遥川和江时眠三个人知道，后来又告诉了江家人，现在大概又告诉了军部。那知道的人可多了去了，虽然只是一个大概位置，但要在138区找一个地方，可比在全世界范围内或者全北美范围内找一个地方，要轻松得多。

如果国内动作够快，搞不好已经有行动小组来约禾市了。

季遥川没说话，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福奈特脑补了许多华国军队轻轻松松就能拿下研究所的画面，越想越害怕。

“你想怎么做？”

福奈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屈服了，他愿意跟季遥川做个交易，如果对方有办法让他逃过一劫的话。

“我要离开这里。”季遥川思来想去，发现江时眠没法跟着自己一起走，只能退而求其次。

福奈特皱着眉，摇了摇头，“你出不去，这里的实验体只许进不许出，除非实验成功变成了商品。”

“失败的实验体也不运出去吗？”

福奈特冷嗤一声，“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要让失败品消失的方法有千万种，最直接的办法及就是扔进处理池，有销毁程序能直接溶化失败的实验体。运出去的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位置。”

直接溶化。

季遥川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直白又惊悚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