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遥垂着头,发现面前的地上突然多了几道水痕。
供台上的线香被裁断一截,坠在她不远处,熄灭了。
水草混着泥土的腥气爬上鼻腔。
“滴答、滴答……”
腥臭的水滴落在面前。
芸司遥缓慢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被水泡烂了的脸——是谢思思!
她也跪在地上,呜呜地给谢衍之哭丧,湿漉漉的衣服往下滴着水,汇聚起来,都快蔓延到她这边来了。
谢思思察觉到视线,僵硬的转过脑袋。
“姐姐,你也在给谢哥哥哭丧吗?”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灵堂内刮起了一阵阴寒的风。
阴阳两界的屏障仿佛被打破,所有隐藏在暗处的鬼都冒出了头。
哭声愈发浓重,也离她愈发近。
“呜呜呜……”
数不清的贪婪视线望向她,窸窸窣窣的交谈声突兀的响起,“好香啊……”
“她看起来怎么那么好吃……”
“肚子好饿……”
芸司遥脸上还有泪痕,纤长睫毛微抖,握紧手串,视线冷静地扫向重重鬼影。
谢思思道:“姐姐,他们是跟我一样死掉的祭品。”
她疯狂的咽着口水,垂涎欲滴的看着芸司遥。
芸司遥:“祭品?”
谢思思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话。
芸司遥:“为什么叫祭品?”
她视线扫向四周的鬼,每个人的死法都不一样,有撞死的,有上吊死的,也有跳楼的,千奇百怪。
它们很统一的,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她。
“好饿……”
“好想吃……”
芸司遥道:“你们是献祭给谁的?冥罗?”
谢思思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一缩脖子,“不可以叫这个名字,不可以……”
芸司遥便换了个问题,“怎么才算被献祭,许愿吗?”
谢思思怨气翻涌,点头之后又很快摇头。
“我没有进庙,我不该死的……”
她眼角流下两道血泪,尖声道:“我是被献祭给神明的,我是被害死的!”
听到神明这两个字,周围的鬼魂都开始躁动起来。
“我不该死!我不该死!”
芸司遥冷静道:“是谢婉枝许愿的时候,用了你作为代价交换吗?”
谢思思捂住耳朵,张开嘴,无意义的发出尖叫。
芸司遥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神明”给谢家好处,谢家上供族人喂饱它,那谢衍之呢,他是怎么回事?
他更像某种载体,鬼魂们都怕他,镇民们也怕他。
芸司遥之前听过一种故事。
穷乡僻壤的村子里供着一尊邪佛,第一个发现它的人知道邪佛能满足人的心愿,便将它带回了家,许愿金银财宝,很快屋子里便多了一箱珠宝。
邪佛向他讨要了一头牛作为交换,村人欣然答应,之后便越来越多人知道这尊万事灵的邪佛,许下无数个愿望,将它供奉起来。
它的胃口越养越大,几十年后,牲畜不再能让它满足,于是它便叫来了最开始捡到它的村人,对他说:
我要吃人。
谢衍之说过,冥罗已经死了,可村民还是不停的进行祭祀。
谁会成为下一个冥罗来满足村民们的愿望呢?
芸司遥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谢衍之命格特殊,天生属阴,再加上镇民们对他的态度,恭敬中又夹杂着恐惧……
他们在养下一尊邪佛。
芸司遥眉头微蹙,眼神放空。
“好饿……”
四周的鬼从墙壁上爬出来,闻着她身上的血香味缓慢移动。
灵堂内哭丧的人恍若未觉,继续低头呜呜地哭。
“好香啊……”
它们重复着无意义的词,朝着芸司遥的位置爬去。
她从蒲团上站起,因为跪了太久,膝盖发软差点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