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刘尧双目猩红!
他悲戚的声音,也变成了掷地有声的指控:
“有这样一伙人,他们趁火打劫,意图搅乱时局,害得更多百姓牺牲,这样他们就可以吞没更多的赈灾粮!”
“因为少一个人,他们就能多抢到一份粮食,所以他们蒙骗你们,挑起你们的怒火,让你们来与朝廷为敌!”
“你们不妨想想,在这里只有上千人,而庐泉县的驻军就有五千人,面对装备精良的驻军,你们有胜算么?”
“贼子之心,昭然若揭!那前往粮仓为你们开仓放粮的县令,至今没有归来,生死未卜,这就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边尚未熄灭的尸火,就是他们尚且没有烧干净的躯体!他们罪行累累,但已被镇北大将军诛杀!”
“那无名冢里埋葬着的所有冤魂,都在泉下亲眼见证了大仇得报的过程。”
说完,刘尧复又高高捧起他的棍子,把头垂下来。
人群之中,面面相觑。
窃语四起,逐渐演变成七嘴八舌的议论。
“怎么回事?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庐泉城的城墙上有箭射出来!”
“肯定是这狗皇子妖言惑众,胡说八道哄骗我们!”
“这狗皇子……”
话锋渐渐偏转:
“这狗皇子说的,好像也不全是假话,至少,关于灾情方面是真的。”
“我敢担保这是真的,因为我亲眼所见!”
“那水面的浮尸,路边卧倒的人……哪样我都见过。”
“唉~路上我也遇到逃荒的母子,孩子太饿了,母亲只好用血肉喂养孩子,只可惜没熬几天就都撑不住了。”
“可不是吗?我还看到带着两三个孩子的母亲,小的在怀里饿得哇哇叫,大一点的扒土抓虫子往嘴里塞,不大不小的趴在地上吃土。”
“还有那个小苦根的大黄狗,我家那毛畜生,也是拼死从洪水里救下我,只是后来太饿了,它……”
“我是骑在牛背上活下来的,我家那老牛耕了一辈子的地,最后还把我驮到岸上,只可惜它老了,最后看了我一眼就……就被水冲走了。”
“我家那小毛驴,腰那么高,游水也可厉害咧……”
话题不知不觉转变。
民,以食为天。
与他们切身相关的,无非就是一间破旧但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小屋,几只家禽,一两头家畜,以及那有肥有瘦的土地。
这些事物在他们的心底,犹如“故乡”在每个人的心底,占据着特殊的位置。
不管他们平日呵斥家畜多凶狠,但某种程度上,都是他们相依为命的老伙计。
提到这些,自然也唤醒了他们心底,掩藏的人性。
尤其是刘尧那一句:“大黄没有走,只是变成了小小的小土包,春天来了,土包上会长满狗尾巴草,只要小苦根一走过去,狗尾巴草就会轻轻摇啊摇……”
这一段话,最是戳人心窝子。
哪位流民家里没有一只骨瘦如柴,但却不嫌家贫的狗儿?
房前屋后伸懒腰的猫儿,打鸣的公鸡,聒噪的鸭子,使役的牛马,还有可以驮着袋子的小毛驴。
做过牧童的骑过牛背,牵过马儿的骑过马,赶小毛驴的被小尾巴拍打过。
他们与家畜,本就有着深厚的情谊。
那种情谊,存在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
点点滴滴,温暖窝心。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竟奇迹般被渐渐安抚。
只是苦难已刻入骨髓,悲痛遍布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那愤怒之火不易消灭,他们心底,尚且存着怨恨、委屈、痛苦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