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面前的父亲忽然面目狰狞:“是你害死了你娘亲!当日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死的怎么不是你!”
那些恶毒的语言,如同带毒的箭矢,成千上万,像她扎来。
她就像小时候一般,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让自己缩成一团,不去想,不去看。
如此,便伤害不到自己。
可很快,她又站了起来。
面无波澜地听着那些可怕的话语,平静地望着眼前双眸中带着仇恨和厌恶的父亲。
她说:“你不是我的父亲。”
是的,父亲是有些笨拙,是有些无法面对她那张与母亲极为相似的脸。
然而,父亲却是疼她的。
从她每次生病时,父亲一次又一次偷偷来照顾她可以看出。
而令她彻底明白的,是看到父亲死状的那一刻。
她的父亲为了毫不相干的黎民百姓,与北燕强敌阴山血战,力竭而亡,死后都不愿意倒下。
这样一个人,怎会不疼爱亲生女儿?
父亲对她的疼爱,她深信不疑。
因此,睡梦中这些恶毒诛心的话语,自然伤不了她分毫。
后来,父亲远去。
随之而来的,是垂垂老矣如风中残烛的祖父。
那么一个老人,老得连路都快走不了的老人,却被元贞帝提剑刺死。
一剑穿心,元贞帝面目狰狞。
“白惟墉,你终于死了!”
“从今往后,没有人再对朕颐指气使,没有人再对朕指手画脚了。”
“朕怎么做这个帝王,轮不到你来教。”
“老了就该死,你没必要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朕先杀你,然后屠戮你的子孙!抹除你整个白氏一族,让你们枯骨荒冢无人问!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上!”
说完,元贞帝又刺了一剑又一剑,直到祖父支离破碎,满地都是残肢断臂与触目惊心的鲜血。
她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并未因此乱了阵脚。
尽管这些情景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鼻端的血腥味都无比清晰,她依然没有任何动摇。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在竭尽全力护住这个家。
她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祖父消失了。
接憧而至的,是躺在她怀里逐渐冰冷了身躯的二嫂。
二嫂分明已经故去,可却忽然睁开眼睛,那噙着满足笑意的面庞,也变得不甘愤恨。
二嫂一字一句,嘶声咒骂:“该死的分明是你!为什么让我替你死?!为什么?我还这么年轻!我本可以改嫁再寻幸福!是你害惨了我!”
她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二嫂的声音变得空灵飘忽,遥远而难以捉摸。
二嫂究竟是如何死去的,她心底知晓。
二嫂毫不犹疑地挡下那一剑,是出自对她的关心和爱护。
这些事情,她早已想清楚。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二嫂的祝福,好好地活下去。
所以,这件事情同样伤不了她。
可最后一件,却叫她花了许久,许久,才从那噩梦中挣脱。
那是她从未想过的,无比可怕的心魔。
“呕!”
一声剧烈的呕吐,白明微猛然从回忆中惊醒。
睁开眼睛,就着昏黄的烛光,他看到风轻尘的嘴角,挂着鲜红的血线。
方才,是风轻尘承受不住痛苦,猛然喷出一口血。
“风轻尘!”
白明微失声呼唤,惶恐得不成样子。
他把弱小而无助的风轻尘紧急搂在怀里,一遍遍在他耳边说:“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我就在你身边!”
风轻尘自然是听不到的,抖动得更剧烈了,像是陷入了极为可怕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