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人历尽千辛万苦,才把亲人的尸首从阴山拾回。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毁,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不说,他们也会再次承受一次,和失去亲人一样巨大的痛苦。
比起恶毒,毁去棺木要比刺杀他们还要恶毒万分。
这才是釜底抽薪,直戳肺管子的手段。
好在,针对这个方面,白明微一直做着万全的防备。
风轻尘道:“我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且理所当然。
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透着掷地有声的坚决。
白明微心头一动,目光凝在他受伤的手上,终究是问了出来:“疼吗?”
话刚落下,她的眼眶猛然一红。
失去二嫂的痛骤然涌出,就像心口被猛然扎了一刀,痛得鲜血淋漓,无法呼吸。
那夜二嫂挡在她面前之前,是风轻尘不要命地捏住了刺向她心口的剑。
她是知道的。
这声“疼吗”唤醒了她对失去二嫂的全部记忆,也让她对风轻尘的歉疚盖天灭地涌来。
她忽然觉得,她无法如此坦荡地站在风轻尘面前。
似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风轻尘把缠着纱布的手递到她面前,轻轻说了一声:“疼。”
尾音拖得很长,由嗓子到鼻腔,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刚好能带着几分委屈,却又不显得矫揉造作。
白明微闻着淡淡的药味,双唇紧紧抿住:“谢谢你。”
风轻尘自然知晓,此时此刻,不是他像孔雀一样张开尾巴搔首弄/姿的时候。
他并没有趁热打劫,只是把缠着纱布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蹭了蹭白明微的鼻头。
在白明微略微愕然时,他开口:“傻丫头,如果换作是你,你也会作出和我同样的选择,对吗?”
白明微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会。”
风轻尘含笑说道:“既然你也会这样做,你就应当知道我握住那柄剑时是什么心情,更应当知道,我只想你好好活着,而不是对此满怀愧意。”
白明微默然良久。
是的,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毫不犹豫这样做,因为那是电光火石之间,能救下对方的唯一手段。
她图的不是回报,更不想让对方因此歉疚,她要的,只是她想保护的人好好活着。
所以风轻尘的话,她明白的,完全能明白。
正因为明白,她才知道这份情谊有多重。
她多想好好回馈这份情谊,可是失去二嫂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如今的她还有家仇未报,她什么承诺都给不了风轻尘。
什么都给不了。
她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回京一事之上,她没办法再分出来一点,给儿女情长。
她也知道这样很自私,但眼下二嫂尸骨未寒,父叔兄长兵败之罪尚未洗脱,她固然有十万兵权在手,往后的日子也并非一帆风顺。
所有的事情都尚未尘埃落定,在这种情况下,她如何去面对一份感情?
她做不到。
风轻尘噙着理解的笑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船来了。”
白明微抬眸看向江面,渐渐散去的雾气中,一艘大船破江而来,微澜掀起的江面上荡起波/涛。
她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艘速度极快,且极为坚固的船。
话题也顺着这艘船的到来转移:“你好像无所不能。”
风轻尘笑道:“听说有本事的男人才招小姑娘喜欢。”
白明微唇角挑起:“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