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是个东陵人。
莲城被夺回那一日,她和所有人一样高兴。
身处最底层的人,最能切身体验人情冷暖,而在得到自由时,她的内心必定比曾经拥有过自由的人更喜悦。
只不过风尘女子的爱国之心,谁能信呢?谁又会信呢?
世人眼里,她们只是不知亡国恨的商女罢了。
为了能让白明微安心用她,她向白明微提出了诸多条件。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能帮白姑娘做事,是她的荣幸。
最后,她忍不住问:“姑娘,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白明微听得她这么问,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见色若春晓,甚是清丽动人,何来难看之说呢?
然而当白明微看到她那一双眼睛时,便知道她话中的深意。
于是白明微很笃定地告诉她:“不难看,努力活着的人都不难看,只要不偷不抢不害人,这脊梁骨就不会被压弯。”
莺莺一怔,随即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的手指飞快地拨了几下琴弦,几道清脆悦耳的琴声如流水般淌出去。
忽然,一道浑浊的声音响起。
“接着弹呀!怎么不弹了?”
白明微挑唇,鱼儿上钩了。
一个花里胡哨的人,站在画舫的甲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乌篷船。
四周火光大亮,照见了他白嫩的面庞,也让他身上那种膏梁地浸染出来的阴柔气质一览无余。
在这没有被灯光触及的乌篷船舱里,白明微冲莺莺点点头,表示此人便是他们的目标。
随着画舫越来越近,船上的光自船篷漏进来,落下星星点点的斑驳光影。
莺莺开口,声音怯生生的:“这位爷,您……您想听小曲儿,是要给……给银子的。”
“啪”的一声,一锭银子砸下来。
莺莺看向白明微,征询她的意见。
白明微又一次点点头。
莺莺伸出洁净的手把银子捞回来,旋即抱起琵琶开始拨动琴弦,一首简单寻常的曲子,在她的指尖变得婉转而动听。
画舫甲板上的年轻公子,从莺莺的手伸出来时,眼睛便直勾勾地粘着乌篷船,这阵干净纯粹的琵琶声,更是叫他心猿意马。
尚未听完,他就给身边的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两个猥/琐的家丁对视一眼,猛然跳到乌篷船头。
这个举动把莺莺吓了一跳。
“啊!”
伴随着莺莺的一声惊呼,船身剧烈摇晃几下,险些侧翻。
待船身平稳下来,两名家丁捋了袖子,就要冲入篷里抓人。
撑船的船夫,也是白明微的手下,他适时拦住了家丁,战战兢兢地道:“公子,可是小女弹得不好听?惹恼了公子。”
甲板上的薛晋解下腰间的玉佩,随手扔在“船夫”身上:“这是见面礼,让你女儿出来与本公子见上一见。”
“船夫”大惊失色,连忙磕头求饶:“公子恕罪,小女哪里弹得不对,让她重新给您再弹几遍。”
“内人病重在床急需银子治病,小女不得已才来卖唱,求公子开恩,千万别惩罚小女,要罚就罚老夫……”
“船夫”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乞求,可怜兮兮的模样,卑微的磕头,却让薛晋厌烦不已。
他使了个眼色,家丁立即把“船夫”狠狠地按住。
船夫拼命挣扎,却未用一分力气,看起来当真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
就在另一名家丁即将弯腰进入船篷时,莺莺深吸一口气,随后放下琵琶,掀开帘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