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死的死伤的伤,原本兴旺的家族却不可避免地凋零下去,先生告诉我,这个‘义’字当真值得传承么?传义这个名字,真的好么?”
说出这番话的小传义,眼底眉梢是未脱的稚气。
他依旧是个小小的孩童,只是那样的神情,叫人很难将他与孩子扯上半点关系。
从头至尾,他没有刻意提声,声音是如此的平缓从容。
但就是这样的平静态度,才叫他的一字一句都显得分外有力。
他看着公孙先生,静静地看着,澄澈的双眸无限清透,好似第一缕晨曦照在清泉之上。
公孙先生缓缓撩起衣摆,坐到了小传义的对面。
他正襟危坐,分外严肃地回答了小传义这个问题:“一切都是个人选择,值不值得,从来不需要外人来评判。”
“因为懂的人会感念你们的大义,不懂的人却觉得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一个人坦坦荡荡顶天立地地活着,本就不需要在意外人的指指点点。”
“但老夫知道,这个世上总要有人牺牲,牺牲的人一定是令人敬佩的英雄,而老夫可以很郑重地告诉你,白家满门忠魂,无人能及。”
小传义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向公孙先生行了个礼:“还请先生见谅传义的冒犯。大姑姑离开前,曾经告诉传义您是她为传义请来的夫子。”
“传义虽年幼,却知我白家数代传承的难能可贵,传义心中,一直为此深感自豪。”
“正如先生所说,外界的评说不必去在意,笑我白家愚蠢也好,念我白家大义也罢,我白家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我们从来都有自己的坚持。”
“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夫子是于传义而言如父般的存在,教传义知识,引导传义做人,所以传义绝对不会接受一个不认可白家牺牲的人做夫子。”
公孙先生哂笑一声:“如此说来,不是老夫要考你是否有成为弟子的资质,而是你在考验老夫。”
小传义恭恭敬敬地道:“请先生见谅。”
公孙先生哂然一笑,显然十分满意:“待捷报传来,你便正式行拜师礼吧!”
小传义恭敬地应了声“是”,态度谦逊有礼,却无法看出他心中的喜怒。
宠辱不惊,是大姑姑教会他的,未敢有一日忘怀。
与此同时。
躺在床上的崔氏徐徐睁眼,她声音微弱:“夫……夫君……”
白璟倏然抬眸,一直讷讷的他,终于因为这微弱的声音有了些许反应。
他握紧崔氏的手,眼眶早已泛红。
崔氏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别露出那样的神色,我好好的。”
白璟把脸贴了过去,带着一脸的愧疚,还有满心的悲伤。
“素素……”
“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崔氏开口,声音是虚弱的沙哑。
白璟眼眶又是一红,把崔氏的手紧紧握住:“对不住,都是我害了你,我对不住你。”
从看到崔氏被推入深沟的刹那,他就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圈套了。
正因为是圈套,他还中了这个圈套,最后害得妻子为救他而受伤,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崔氏又挤出一丝笑意,已经灰败得不成人形的面庞之上,依旧是那样温柔与深情:“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怪我没能劝你离高坎远一些。”
千钧一发之际,她感受到了二哥的气息,于是毫不犹豫抢身扑过去。
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也心甘情愿,没有任何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