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悦的背后,是鲜血淋漓。
战胜的背后,是万骨成枯。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压抑着的恸哭。
那哭声低低的,像是生怕因为哭泣冲淡这来之不易的喜悦。
白明微向哭声走去,看到一名瘦弱的士兵,正伏在一具尸体上哀哭不已。
见白明微走来,他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恭敬地行礼:“大姑娘。”
白明微目光萧索地望着地上的尸骸,问道:“是至亲么?”
瘦弱的士兵摇摇头:“不是,我甚至不认识他,但他却为我挡下了致命一击,临死之前他叫我不要难过。”
“他说我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可以报效国家,可他已经老了,再过两年就拿不动刀剑了,这样死去,他无怨无悔。”
说着,士兵捂脸哭了出来,一声声嘶哑响彻在空旷的街道/上。
白明微走过去,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用淡漠的声音,说着最为柔情的话:“在战场上的牺牲,没有哪一种是毫无意义的,他用生命践行了白家军守护他人的承诺,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你该因为有这样的战友而自豪,铭记着他的大义,像他一样为别人而战,成为另一位受人敬仰的英雄。”
士兵用沾血的手背擦去泪水,无比郑重地道:“是!大姑娘。”
一声郑重的话语,就像一颗蕴含/着巨大力量的种子,在士兵的心里生根发芽。
终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撑起他这瘦弱的躯体。
而他,也能为别人遮风挡雨。
白明微又拍拍他的肩膀,走到其它地方。
许多受伤的士兵因为军医紧缺,等不到救治,捂着伤口靠在墙上。
空中弥漫的青烟飘过他们的面颊,也模糊了他们坚毅的面庞。
不知谁在哼唱《豳风·东山》,歌声飘荡在街道/上,显得空灵而悲怆。
隐隐约约的歌声,真真切切的情感。
白明微忍不住跟着哼起,那首传唱至今的佳作: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对战事的厌恶,以及对和平的向往。
还有在沙场时对家乡与妻儿的思念,都被融进这歌声里。
歌声显得这姚城的胜利,是那么的难能可贵,也以一种特殊的途径,疗愈着将士们的伤痛。
白明微缓缓走着,身上的盔甲重若千钧。
望着这些并肩作战的弟兄,她虽心疼,却也知伤亡无法避免。
她走到安置重伤士兵的地方,看着军医手忙脚乱的忙碌。
一位肠子掉出来的士兵,躺在木板之上。
因为伤得太重,他已无力回天,军医与大夫当机立断放弃了他,立即去抢救可以挽救的生命。
像是看到了什么,他脸上有泪,唇角却含/着笑意,似在嘟囔什么。
白明微走过去,想要听听他的口中的话,想知道那是不是他留给家人的遗言。
她握住伤兵的手,侧耳过去,倾听他临终的话语。
可下一刹那,向来冷静且能控制情绪的白明微几乎泪洒当场。
因为垂死的士兵,他口中的喃喃低语,却是一句令人痛惜的话。
他说:“遥远的故乡啊,永别了,我的灵魂将永远留在此地,抵御敌寇。”
没有叮嘱,没有不甘,更没有对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