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泡泡似乎难以维持了,阿米娅在恍惚之间看见了特蕾西娅小姐的身影,可是那个身影、居然将一把黑色的长剑插入她的胸膛。
阿米娅理应感到痛苦,但是传遍她身躯的——唯有温热。
“……安心地睡吧,孩子。我会一直陪着你。”
特蕾西娅小姐似乎还说了很多话,但是阿米娅听得不是很清楚,她甚至无法分辨哪些是特蕾西娅小姐真正说过的话、哪些只是涌入她脑海的信息。
如海潮般的信息涌入了孩子的脑中,阿米娅昏昏睡去了。
黑色的王冠消散……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迈出,他的脚步声回荡着整个舱室。
两排刺客接连从他身后走出,仿佛他们是前来拜谒的朝圣者。
黑暗之中的博士,宛如接受朝谒的君王。
无人知晓他面罩之下的神情,在他的面前,裹骸死士接连赴死。
红与黑的色调涂抹着整座房间,飞溅的血液狂放地占据着地板,黑色的裹尸布徐徐绽放其间。
博士仍未离开,直到他见证着最后一名刺客倒下、直到他见证着黑色的王冠重聚于阿米娅身上。
“……事到如今,博士,你又何必前来呢?”
阴影中的博士做出了宣判,仿佛他一直都能宣判任何人的命运:
“特蕾西娅,我无法放弃亿万生灵和万年时间才换来的机会。你们突破了源石的规划,我不会允许。这片大地不会成为一个美好但是短暂的梦。你看过我的记忆,我们多说无益。”
“……你不止伤害了我,你还要伤害阿米娅,伤害凯尔希,伤害那些信任着你的将士们。这就是你对待我们这些生命的方式吗?”
“巴别塔不会覆灭,特雷西斯只要求你一人的死亡。”
“……那你,是处于愧疚才来见我的吗?你要如何跟阿米娅说起我的离去呢?”
“愧疚,与万年的责任相比,不值一提。但我不会向阿米娅揭露真相,我能保证巴别塔的人们会有另外一种生活方式。”
“……既然源石注定毁灭一切,那你何必为他们寻找安稳呢?你为什么不将我们赶尽杀绝呢,恶灵?”
“这一切无法改变,抱歉。”
“‘恶灵’……也许我的话过分了一些。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是徒劳的,但你依然为了治愈这个孩子,做出了一切努力……你不忍心看见眼前的孩子受苦,对吗?这才是你的本性,这才是你的纯洁……”
博士一动不动,任由特蕾西娅用尽最后的力气靠近他。
没有攻击,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特蕾西娅只是将博士的双手捧起,正如他们的初见。
“你在落泪……博士。”
……
“是啊,你一直是这样的人。你明知自己的脆弱,明知我的力量,可你还是这样来了……”
……
“所以,博士,我还是愿意相信你……”
……
“相信原本的那个你。”
……
“那个将艳阳与雨露带给我们的博士。”
……
“在最后的关头,我只会对你说一句话……”
……
“去找到你自己吧。”
记忆如抽散的丝线,被一段一段地解开,就如同特蕾西娅最初开始学做裁缝的日子一样。
构成博士灵魂的每一寸记忆,都被拆解成混乱的丝线,直至记忆消散殆尽、只剩最后小小的一枚碎片。
1094年,特蕾西娅逝去之后的时间,罗德岛
“mon3tr,保护好博士和阿米娅……抱歉,特蕾西娅,现在的巴别塔做不到,我们不可能再阻止特雷西斯了。”
万年的时光之中,凯尔希的心境鲜有波澜。而如今,正是她情感最为激烈的时刻之一。
特蕾西娅的意识短暂地占据了阿米娅,她继续交代着自己的嘱托:
“你一定能做到的,凯尔希,你总是有办法。在大家共同建立的巴别塔中,你永远不是一个人,同伴们都会帮助你……博士也会帮助你,我相信,等他再次醒来,他依然能够引领我们走向道路的终点——我相信他的本性。”
“我知道了……我会将他送往切尔诺伯格,现在我们不能再冒险进入罗德岛的深处了。”凯尔希闭上了眼睛,并无眼泪流淌。
……
有人依然坚持着自己的道路,也有人失去了一切方向。
阿斯卡纶站在阴云之下,她仿佛再无信仰。
她是预言中的风暴之子,“弑君之刀剑,诛王之矛枪”。
引导她的殿下已经逝去,养育她的将军已成仇敌。
她恨透了预言,恨透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