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号施令完毕之后,已经接近深夜了,霜火坐上了车,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频繁的赶路,又让莱万汀造成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这也让霜火意识到,他必须需要一个代步工具了,他在赶路过程中、也会高强度地释放法术,这会影响他的精力。
精力很宝贵,体力也很宝贵,生命也很宝贵。
隐隐作痛的伤口让他十分难受,原本他还想在车上睡一会的,看来是睡不着了。
他脱掉了右手的手套,在金镯的衬托之下,他的右手更显干瘪与黢黑。
有的时候,霜火会拿针戳一戳这只手,刺激一下麻木的感觉——他的右手已经麻木许久了,以至于他担心自己会逐步适应这种麻木、甚至会逐渐失去右手的知觉。
也有的时候,他会和史尔特尔同病相怜,他总感觉德拉科的诅咒依然在噬烧他的骨髓,但很可惜,冷饮没办法让霜火更好受。反而是酒精或者止痛药能让他感受好一点,可是他这副身躯也不过二十来岁,难不成真的要和老兵一样过日子了?
以前他压力大的时候,还会找塔露拉寻求安慰,如今他能靠谁呢?
“指挥官,地方到了,早点休息吧。”
司机提醒了昏昏沉沉的霜火,他下了车之后,慢慢地前往自己的临时住所——厂房内的休息室。无论如何,扎营的条件都比不上现成的屋舍,被占据的厂房和员工宿舍就是他们的军营。
“喂,小伙子,能给我这个保家卫国的英雄一点钱吗?”工厂附近的角落中,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叫唤道。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步履有些蹒跚的霜火回头问道。
“老子睡这里的屋子好久了,前几天来了一帮人,把我赶出来了……”
看来是个老流浪汉了,老人继续喋喋不休:
“我明明替帝国流过血,卖过命,结果连个给我养老的人都没有,唉,这世道啊……”
“您没有家人吗?我记得乌萨斯士兵在婚姻上是享有一定福利的……”霜火不介意和形形色色的人多聊几句,这是他认识这片大地的手段之一。
“是啊,有个军嫂。但是她说,我再吃下去、再喝下去,家里的钱就要被我败光了……我被赶出了家门、勋章也被那个婆娘抢去换钱了。说实话,我一只手没了、另一只手有毛病,也打不过那个婆娘……”
说着,老人举起了胳膊,一只手上有严重烧伤的痕迹,另一只手……像是被斩断了。
“您真可怜,战争留给了我们很多伤痛。”疲惫不堪的霜火此时有些同情眼前的老人。
“年轻人,能可怜可怜我吗?给点硬币,或者干脆给我一口酒也行啊……你有那种药吗,给我一点也行。”
“什么药?”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是政府给我发的,就像打针一样、注射进去就行了……那种感觉我这辈子不会忘了。可惜啊,前几次打药,政府还发钱,后来说什么停止了。”
“是政府的药品实验项目吗?”
“哦,对对。后来那些药只能托人买,很贵,但是用了之后、身上就再也不会疼了……那婆娘永远不知道,不打药的时候,我有多难受!”
看来这是一个不慎沦为药物滥用者的老兵,妻子在意识他的堕落之后果断离开了他。
一个既可怜又可恨的老人。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是我身上有些零钱,应该能帮到您。”霜火翻起了自己的口袋。
几张纸条、几枚硬币,还有塔露拉留给他的护身符被一齐翻出来了。
“这里有四块钱,应该够您花上一阵子了……”
但是老人看到了他的护身符之后,忽然发了疯。
“我的勋章!我的勋章!你抢了我的勋章!”
“老先生,冷静一下……”霜火赶紧把护身符放回口袋里。
“我的荣誉!我的过去!我的生活!全被你夺走了!还给我啊啊啊!”
发疯的老人刚扑出去,就跌倒了,紧接着,他的身底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浮士德,没必要这么做。”霜火看着老兵的尸体说道。
“对不起,我以为老师遭到了袭击。”
“……算了,战争给他带来的伤痛或许远超想象,他也算解脱了吧。你找个地方,把他埋葬了。”霜火的语气并不严厉。
“是,老师。”
夜幕中的浮士德若有所思地拖着尸体离去了。
“那个老兵……他的生活又是如何一步步崩塌的呢?”
你永远不知道,战争带来的创伤有多少种面目。
霜火捂着旧伤,一步一步地走回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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