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像雪片般簌簌落下时,我正在给西施喂芳芳熬的姜汤。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像个虚弱的\"概念体\"。
\"槐树在说话。\"她瞳孔里映着纷扬的白花。
窗外传来娇娇的尖叫:\"树成精了!\"
我冲出去时,只见老槐树的枝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在农家乐上空交织成穹顶。花瓣落在瓦片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在演奏编钟。
芳芳抱着一筐糯米呆立院中:\"老板,这些槐花在发光!\"
确实,每片花瓣都泛着珍珠母贝似的光泽。有片落在我手心,竟传来类似心跳的温热脉动。
\"地脉共鸣。\"沙哑的声音从脚边传来。招财不知何时回来了,正蹲在磨盘上舔爪子,\"这傻姑娘无意中激活了土地公留下的保护机制。\"
我手一抖,姜汤洒了一半:\"猫猫说话了?\"
招财的白眼翻得极其拟人化:\"本官乃天庭九品巡游御史,暂借猫身巡查人间。\"它甩甩尾巴,\"要不是看在这丫头做饭还知道给我加鱼干的份上\"
娇娇的炒勺\"咣当\"掉在地上。我这才注意到,槐花形成的穹顶外,十几个黑袍人正在撞无形的屏障。他们每撞一次,就有槐花亮起金光反击。
\"结界撑不了多久。\"招财跳上窗台,\"槐树记得西施姑娘给它的每一瓢洗菜水。\"
西施扶着门框走出来,赤脚踩在落花上。说也奇怪,那些花瓣一接触她的脚趾就融进皮肤,她苍白的脸色随之红润几分。
\"我想起来了,\"她轻声说,\"画被送来那天下暴雨,我偷偷用洗米水浇过树根\"
芳芳突然举手:\"我奶奶说老槐树是土地公的头发变的!\"
招财的胡须抖了抖:\"准确说是土地公退休前栽的。\"它突然炸毛,\"小心右边!\"
最壮实的黑袍人正用肩膀猛撞结界,槐花簌簌掉落。娇娇抄起炒勺就冲过去,结果被反弹的力道震得一屁股坐进鸡窝。
\"蛮干没用。\"招财的尾巴尖亮起金光,\"需要人间烟火气做媒介——用你们装过食物的容器接住落花!\"
我们手忙脚乱地搜集碗盘。芳芳贡献出她腌酸菜的陶缸,我抱来装腊肉的竹匾,连旺福都叼着狗饭盆跑来帮忙。
当第一片花落在娇娇的炒锅里,奇迹发生了。铁锅泛起青铜器般的包浆,锅底\"娇记\"的刻痕变成符咒般的纹路。
\"接着!\"娇娇把锅甩给我。沉甸甸的铁锅入手瞬间,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她二十年如一日颠勺的画面——晨雾里擦汗的手背,油星烫出的疤,客人夸好吃时翘起的嘴角
黑袍人的惨叫把我拉回现实。铁锅迸发的金光像烙铁按在雪地上,直接汽化了一个敌人。
\"记忆!\"西施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这些器皿承载着人间情感!\"
接下来的场面堪称魔幻现实主义:芳芳挥舞着酸菜缸,腌白菜的酸香味化作绿色闪电;我举着竹匾冲锋,腊肉的油渍变成防护罩;娇娇更是抡着升级版炒勺大杀四方,每挥一下都带出糖醋排骨的虚影。
招财蹲在屋顶督战:\"注意三点钟方向!\"它突然惨叫,\"哎哟我的金元宝!\"
黑袍首领不知何时绕到后方,利爪划过招财的项圈,金铃铛应声而碎。漫天金粉中,猫御史的形体开始扭曲。
\"完蛋,官印被毁\"招财在半空翻滚着变大,最终变成个穿锦袍的圆脸少年,只是头顶还支棱着猫耳朵,\"本官只能亲自哇啊!\"
他呈大字型拍在地上。黑袍首领趁机突破防线,五指如钩抓向西施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西施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她抓起我早上没喝完的可乐泼了出去。
焦糖色的液体在空中化作万千光点,每个气泡都映着不同的笑脸:芳芳偷吃草莓时的窃喜,娇娇数钱时的眯眼笑,我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傻笑
黑袍首领的动作突然凝滞:\"这不是规定的美好\"
\"当然不是。\"西施挺直腰杆,发间槐花流转,\"这是真实的人间。\"
招财现在该叫猫御史了,突然弹起来念咒。槐树所有枝条同时发光,将剩余黑袍人捆成粽子。少年神仙擦着汗嘀咕:\"完了完了,这下真成同谋了\"
危机暂时解除,但西施的状态很奇怪。她站在槐树下,皮肤逐渐变得透明,能看到胸腔里有团暖光在旋转。
\"地脉能量过载。\"猫御史戳戳她发光的胳膊,\"你得学会消化这些记忆,不然会\"
\"砰!\"娇娇突然在后面配音,吓得芳芳把糯米撒了一地。
我顾不上吐槽,因为西施真的开始忽明忽暗了!情急之下,我抓起她手腕按在槐树树干:\"快想想开心的事!\"
\"我不知道什么是开心。\"西施的声音带着回声,\"千年来人们只要求我美\"
芳芳突然冲过来抱住她:\"就像我第一次炸丸子把厨房熏黑,娇娇姐边骂边帮我收拾!\"
娇娇老脸一红:\"死丫头揭我老底\"但还是别扭地加入拥抱。
说来也怪,西施的实体随着我们的絮叨逐渐稳定。当她最后学着芳芳的样子笨拙比心时,连老槐树都抖落一阵笑盈盈的花雨。
猫御史盘腿坐在磨盘上啃鱼干:\"完了,本官被你们拉下水了。\"他耳朵沮丧地耷拉着,\"接下来天庭该派雷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闷雷。但奇怪的是,乌云只笼罩在农家乐上空,周边晴空万里。
\"精准打击啊。\"我干笑两声,突然发现西施在偷偷抹眼泪,\"怎么了?\"
她指着自己胸口的光团:\"原来心口发烫的感觉就是活着。\"
猫御史的鱼干掉在地上。我们沉默地看着这个诞生千年的\"概念体\",第一次像个真正的人类女孩那样,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娇娇突然把炒勺塞进西施手里:\"怕啥?老娘教你做锅包肉,雷公来了也得先啃两口!\"
当第一道闪电劈向槐花穹顶时,我们都没注意到,西施手腕上浮现出极淡的红线,另一头悄悄缠在了我的小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