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周遭的世界是安静的……
我的心里,有着被莫名主宰的、母性的保护欲……
对暴力和血腥的痛恨占了上风,我感觉热气腾腾的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流至这纤弱的手掌,它几乎变得肿胀充血,象男人的手背一般,青筋也在暴露。
但我还可以明显感觉得到:除了我的心神被愤怒主宰,背后亦有另一个人、盛怒之下的沉重呼吸,象森林里、被猎人失手的子弹激怒的熊一般,在大力喘气;带着仇恨的、欲覆压灭顶的力量,要将眼前这不堪入目的一幕,用双掌狠狠劈来、摧灭了……
安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
除了一双眼睛还会动,似乎别的感官都已被冰封。
那双眼,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得聚精会神,如同要把我这种、他终生都不曾遇到、永生难忘的疼惜表情,读到心里去……
他艰难地咽下喉间的苦涩,费力地开口。
“我真的想带走你……让你……跟我……
能自由自在地……按你想要的方式活……”
“他们告诉我……你是个爱慕权势……和地位的虚荣女人……”
“我说……不是的……”
“我和你没有缘分……我懂……可是我不服,”
他灰暗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找了一个人十年……爱得感天动地……
让不懂爱的人都懂爱了……
最后的结果,却如此让人失望……”
他深深的眼眸,看着我的眼睛,艰难地从喉头,将带着酸楚的语句吐出,“你是一个好女人,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最漂亮……可爱……也最勇敢的……女人……”
饱受苦难的、有着裂开伤口的唇,露出一丝绝望的笑意。
“我不后悔爱过你……你也一定要……别后悔遇见过我……”
仿佛浅淡无神的眼珠里,燃起了希冀的一丝熠熠之光,五官浮肿的面上,竟然流露出略显诡异的、一种心满意足:
“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是想……”
“带走你……”
沉重的双膝跪在冷硬的地面上,柔弱的指紧紧扶着他的肩,喉头哽咽,盯着那丝我不忍再视的、有着发自内心甜蜜的笑脸,却止不住抽泣起来。
“死到临头,你他妈还敢说!”
一根虎虎生风的棍棒,带着舞动的风声,从我身侧绕了一条得体的弧线,重重地落在面前这:
灵魂依然清醒,血肉之躯已浑浊不堪的身体上。
伴随着安立东那声痛苦闷叫的,是我战栗亦沙哑的一声尖叫:
“啊!——”
象凶恶的母狮般回头,见到那刚刚施暴、收回手中棍子的南志林,愤怒地站起,使尽平生气力、尖利地喝道,“够了!你够了!”
怒不可遏地转向他背后的指使者。
“放他一条生路!你放他一条生路!——”
我竟然忘了,那张铁青脸上的越积越重的怒气,是我前所未见、闻所未闻、遇所未遇的——
我不知道刚才对安立东跪地相扶、默默垂泪、听他情真意切诉衷肠,是一种多么危险的举动。
这无异于重磅炸药,已经使一颗暴跳如雷的心,在胸肺间支离破碎、千疮百孔,这种无药可救,已使它失去了根本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