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稀稀拉拉走远了,张长富这才松了口气:
“文远啊,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去看着去,有那偷奸耍滑的别客气!非得狠狠记他一笔才行!”
不曾想刘文远却将那工分簿递了过来:
“队长,这记分员你怕是得再找个人了。”
张长富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苦笑一声:
“也是,你呀,早该走喽……”
话落,他的身形越发佝偻起来。
刘文远的身份不简单他早就知道的,原本以为他下乡只是权宜之计,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七年,中间多少次回城的机会他都没要,要不是他一直不成家,他都以为刘文远要在这安家不走了。
颓然的接过刘文远手中的工分簿,便听刘文远接着道:
“强子是个机灵的,这些年也很用心,我会向社里写封举荐信。”
张长富震惊的抬起头,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强子是他的长子,一心爱读书,总偷偷摸摸去找刘文远请教学问。
要不是老二摔了腿,他惦记家里,早就上工农兵大学走了。
对这个大儿子,他一直觉得愧疚。没想到刘文远竟然肯这么帮他。
“文远,叔……叔都不知道咋谢你了……”
说着眼里已是蓄了泪。
刘文远笑着摆手:“谢倒是不必,只不过我这里有件事需要队长帮忙。”
还没等他开口,便看见张小花抱着碗气喘吁吁往这里来了,一见到刘文远她便娇娇弱弱的抹了把额头的汗:
“对不起刘知青,今天我不舒服起晚了,只能让奶奶做了饭,你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刘文远低头便看见了她手里的那碗饭,烂兮兮黑乎乎兑了水的土豆熬萝卜,硬邦邦不知道剩了多久的玉米锅贴。
察觉到他的视线,张小花心虚的低下头,虽然她也觉得这饭菜实在拿不出手来,可有总比没有强。
都怪张巧儿那个猪婆!害的自己如此丢脸!
还不等刘文远说话,张长富就先看不下去了:
“不是,小花,你整天就让刘知青吃这?咱大队再穷,也没让你们吃饭掺水吧?你看看你这弄得啥?”
不怪张长富生气,实在是张小花回去时张家人已经吃完饭了,只剩下被孙老太藏起来的半碗土豆熬萝卜,为了显得多些她才兑了半碗水,又加了点盐。
“不……不是的……大队长,我就是今天不舒服……这……这菜是我奶奶做的……我……”
张小花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长富不依:“你奶奶做也不能这么糊弄人吧?文远的粮票可没少出!”
刘文远出的粮票确实不少,否则张小花也不会为了揽下这个差事哄着张巧儿每天替她做饭。
七年,除了最开始刘文远跟其他知青一起在村里吃派饭,后来都是她在“做”。
此刻被张长富这么数落,张小花只觉得在心爱的人面前丢了面子,眼圈一红,嘴巴一撇,眼泪就落了下来:
“队长,我……我这就回去重做……”
谁知身后竟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来:
“粮票?什么粮票?小花你不是说刘知青是村里的大功臣,给刘知青做饭是咱们的荣幸,不能跟人家要粮票么?”
糟糕!
这独特的自带憨气的声音,不是那个肥婆还能是谁?
张小花顿时乱了手脚,扭头看向张云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