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晚。
夜色如墨,九点刚过,李亚东和小王坐在老张那辆二手桑塔纳里,车停在小吃街街角,离麻将馆五十米远。
李亚东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棒球帽压得低低的,手里拿着一部老式相机,镜头藏在袖子里。
小王坐在驾驶座,穿了件灰色卫衣,手里攥着手机,他瞥了眼李亚东,问道:“李哥,今晚还盯着张少杰?他那天晚上输得那么惨,会不会歇一天?”
李亚东眯眼盯着巷子:“不会,这孙子赌性大,输了只会更疯,我前天晚上听他打电话,今晚八成还得来,我得进去摸摸底,你守在车里,拍到他跟谁碰头立刻用对讲机告诉我,巷子口也盯着点,那俩打手跑得太快,我怕他们今晚有动作。”
小王皱眉,急道:“李哥,你又要进去?昨晚不是说外围蹲守吗?里面太乱了,你一个人进去太冒险!”
李亚东摆手,拍了拍相机:“没事,我混进去拍点东西就出来,我得抓硬证据,你守好车,别让人靠近,有情况喊我。”
小王无奈点头,架好手机,镜头对准巷子口。
李亚东推开车门,低头混进人群,棒球帽遮住大半张脸,麻将馆门口还是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两个老汉坐在外间摸牌,烟雾缭绕。
他没停留,径直走到柜台旁的窄巷,侧身挤进去,巷子尽头那道铁门透出昏暗的光,夹杂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和酒气。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溜了进去。
门刚合上,里面的喧嚣如潮水般涌来,电子乐,赌徒的吆喝声和女人的娇笑声混成一片。
大厅布局没变,猩红地毯铺地,水晶吊灯闪烁,中央赌桌围着一群人,桌上堆满现金和筹码,老虎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李亚东靠墙站定,装作闲逛的赌客,目光迅速扫过人群,很快就锁定了张少杰。
他还是坐在赌桌边,手里攥着几张牌,李亚东不动声色地举起相机,藏在袖子里,对准张少杰咔嚓按下快门,拍下他扔筹码的瞬间。
紧接着,目光转向大厅两侧,这次看到的画面与那天晚上不同,却更加令人作呕。
左边靠近吧台的地方,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靠着墙站着,裤子褪到膝盖,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跪在他面前,周围几个赌客一边喝酒一边起哄,笑声猥琐刺耳。
男人抓着女人的头发,嘴里骂着下流话,桌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洋酒,旁边还有一小堆白色粉末,像是毒品。
右边靠近老虎机的地方,一个光头男坐在一张沙发上,怀里搂着两个女的。
光头男满脸油光,喘着粗气,旁边几个男的围着看热闹,有人还掏出手机拍视频。
大厅深处,一道半开的门后传来皮鞭抽打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低吼,门缝里隐约可见一个赤裸的背影被绑在椅子上,鞭痕纵横,血迹斑斑。
李亚东喉头一紧,这里的堕落比那天晚上更下流,更暴力,简直就是影视剧照进现实,难怪说艺术来自于现实,现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强压下胃里的翻涌,举起相机,对着吧台和沙发连拍几张。
李亚东想了想,这次的照片,加上上次对于张少杰的录音等等,应该足够证明张少杰指使人动手。
还有这个赌场,估计不只是赌这么简单,这是一条暴力的地下产业链,夹杂了太多的灰色交易,还有那个被鞭打的女人,她是被拐的?还是被威胁?亦或是自愿的?
想到这里,李亚东一股无名火起。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相机和手机,决定撤了,再待下去风险太大。
他低头往出口走,绕过赌桌,避开人群,脚步尽量放轻。
赌场的喧嚣在他身后渐渐模糊,他推开铁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窄巷里的空气清冷得像能洗掉身上的浊气。
他正要钻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杂乱急促,像好几个人同时逼近。
他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只见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大厅深处走出来,堵住了窄巷口。
三个家伙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穿着黑色夹克,胳膊粗得像李亚东的大腿。
其中一个光头咧嘴狞笑,露出一口黄牙,手里掂着一根铁棒,敲了敲掌心,发出“当当”的脆响。
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冷哼一声,手里攥着一把弹簧刀,刀刃弹出,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第三个是个独眼龙,满脸刀疤,胳膊上纹着一条青蛇,嘴里叼着烟,吐了个烟圈,阴恻恻道:“小子,拍得挺带劲啊?”
李亚东背靠铁门,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警棍,脑子飞快转着。
这仨不是昨晚那俩打手,体型更壮,气势更狠,像是赌场养的打手。
他沉声道:“你们是谁?我就是路过。”
光头哈哈一笑,铁棒在地上拖出一串刺耳的摩擦声:“路过?老子看你拍了半天照,小子,你是警察吧?”
络腮胡上前一步,弹簧刀在手里转了个圈,狞笑道:“张少说了,有人盯着他就废了,兄弟们,今晚有活干了。”
独眼龙吐掉烟头,踩灭火星,眯着眼打量李亚东:“相机和手机交出来,不然今晚你爬着出去。”
三人慢慢逼近,堵死窄巷口,身后赌场的喧嚣被铁门隔开,巷子里静得只剩他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李亚东咽了口唾沫,手心微微出汗。
他知道跑不掉,就算是强化后的身体,硬拼也未必打得过,这仨一看就是亡命之徒。
他强装镇定,冷声道:“你们敢动警察?信不信我喊人进来?”
光头嗤笑一声,铁棒举了起来:“喊啊,看谁来得及救你!”
络腮胡和独眼龙对视一眼,狞笑着围过来,三人形成半圈,把李亚东逼到墙角,铁棒和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森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