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艾小蕊未成年,后事一切从简,她的父母已经冷静下来,在教练和jc的帮助下准备带她回家乡,潘春文和沈爱萌想去告别,沙飞航不让,他给出的理由是:都是孩子且没有血缘牵绊,不适合去见最后一面。正值比赛期间,对于这些小队员来说,她们的每一场比赛都至关重要,每一场比赛都决定着明年的排位和能否升入一队,艾小蕊的离开她们非常痛苦,却又不得不继续手上的事情。
“我觉得去见她最后一面比较重要。”沈爱萌用纸巾捂着红肿的眼睛哭着说。
全欣欣沉默后,说道:“有一年我们很喜欢的一个邻居奶奶去世了,大人们非常忙碌,我刚开始以为只有我们小孩子伤心,直到送那个奶奶上山了,那天晚上大人才开始难过。我妈妈说,葬礼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活着的人找点事情做,让活人不再沉浸在悲伤里面。”
潘春文冷笑一声:“你当然说的轻巧,你当然不伤心,毕竟你才认识她几天。”
陈晓满的眼睛像两道寒冰箭射向潘春文,潘春文恶狠狠地看回来。陈晓满说:“你永远不知道重点,我们永远是一个团队,不存在嘲笑、讽刺和埋怨,这样才会在艰苦的训练中存活下来,冠军是只有一个,第一名也只有一个,每个人都想成为第一名,可是别人成为第一,不是抢走你的第一,你一定要搞明白这一点。”
“我第一次退队的时候真的很不开心,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训练那么刻苦,赢了那么多比赛,却挨不过霸凌!”陈晓满第一次承认自己被霸凌了,她曾经是那么的骄傲,也认为自己不需要朋友,在一次次与人的交锋中不战而逃,最后被压抑的人际关系击溃心里的防线。
“竞技体育只有一个胜利者,但是朋友可以有很多个,我反思过很多次,如果那时候我有朋友,我们共进退,赢了笑、输了哭,可能会更加专注提升能力,不会分心想其他的事情,更不容易钻牛角尖。全欣欣是我的好朋友,你们污蔑她就不可以。”陈晓满对着潘春文说。
全欣欣感动之余对着潘春文说:“我认识小蕊姐的时候,她已经很不开心了,她的事跟我没有关系,这么说确实很冷血,但是你们跟她关系这么好,你们在现场又能怎么办呢?不要怪阻拦你们去见最后一面的教练,因为这是在保护你们,如果心里真的难怪,给自己找事情做吧!”
沙飞航站在门外听了全程,走了进来还是决定和孩子们说清楚:“艾小蕊的遗容并不好看,考虑到你们都是孩子怕吓着你们,我们大人决定不让朋友告别了,艾小蕊的妈妈也说小蕊不想以现在的样子见朋友。比赛只是你们生活的一部分,你们要学会排解压力,哪怕像现在这样吵吵架、闹脾气也好,都是少年人,说开了以后还是朋友。”
在竞技体育中,队友间的友情是微妙的,彼此相依又得在赛场上斗的你死我活。
“队友从来都不是目标,目标是这条路上一个又一个的奖杯。”陈晓满郑重道,潘春文仰头望天突然间意识到这大概就是她和陈晓满之间的区别,她花太多时间去妒忌别人,去眼馋别人手里的东西,却忘记了奖杯就在那里,不是陈晓满得到,也会是另一个人得到,她讨厌的不是陈晓满,而是得到奖杯的那个人,因为她想要奖杯,可是她得不到!于是她加入霸凌人的小团体,看似为了集体利益,其实是想通过一群人的排挤让陈晓满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可陈晓满是个硬茬,不管是在赛场上,还是在生活里。她从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和你们这帮人玩不下去就不玩了,转身就走。
夜幕降临时,沙飞航和所有教练组带着小队员打车去了河边,c市的河连着华系的大江,水面看似平静,却能听见一阵又一阵的水浪声,河面很宽,全欣欣没有办法想像艾小蕊是抱着怎么的心从桥上一跃而下,又在深冬的水里泡了一夜。
泡,多可怕的词语。全欣欣不自觉靠近了陈晓满,握紧了姐姐的手。
沙飞航把钱纸分给大家,教孩子们一张张拆开叠好,又把钱纸堆在一起,他拿出打火机点燃钱纸,嘴里喃喃道:“你这短短一生,经历太少,做出的抉择却轰动一时。我们来看看你,也想通过你让大家更加珍惜生命。做出决定是你,承担痛苦的也是你。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会难过、会痛苦,但是终究会过去。”
一个会放弃生命的人,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可能也没有得到过父母无条件的爱,所以在艰难时刻才会没有勇气生活下去。
“我决定带你们来看看她最后离开的地方,一来是想你们完全释放自己的情绪,二来是想告诉你们,她的离开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不需要愧疚、不需要责怪,我们尽了一切我们能做的努力。”沙飞航说。
他哽咽一下:“全欣欣你前两天和艾小蕊一起住的时候,就发现她心情不好,每天变着花样逗她,陪她练球;李丽,你每天都跟在她身边,输球的时候第一个给她拥抱,她说不想打球之后,更是你放下手里的工作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我呢?两头跑,也怕她出事。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有拉住这个心狠的丫头······”
沙飞航朝空中撒一把钱纸,大喊道:“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但是现在我相信有鬼神,你个小丫头太小了,也不知道会做什么鬼,别做捣蛋鬼就行,能保佑你的队友一路赢球就更好了。”全欣欣哭着哭着笑了出来,网友说她冷漠无情,其实不是的,她是很难过的,她和艾小蕊是需要打资格赛提前来c市了,最开始她俩住一间屋子,后面大部队到的那天艾小蕊说想一个人住一个标间,就把全欣欣赶到了陈晓满的房间。
全欣欣说:“她输掉资格赛那天可能就有想法了,她把我赶出了房间,我当时还挺难过,觉得老队员不喜欢我,不想和我一个房间。”
“你们还太小了,任何重大决定在很多年以后看都是很小的决定,我们当教练的当年哪一个不是雄心壮志,主动退役的、被动退役的,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和未来。不要害怕,有事一定说出来,不好意思说出来,写出来也可以的,不要走极端。”一直沉默地李丽领队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已经哭到沙哑,艾小蕊的离开对她打击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