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工匠扑到最近的水车前,浑浊的瞳孔映出齿轮上流转的星图,\"《天工开物》里失传的千机引!\"
赵灵儿足尖轻点,月白色裙裾掠过堆积如山的楮树皮。
剑鞘敲在泡料池边缘,七十二枚铜钉应声浮出水面,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昨夜丹室壁画里的水波纹路,此刻正在铜钉之间流淌。
\"取辰时三刻的渭河水,混入终南山阴的竹沥。\"她并指在虚空划动,铜钉随着指尖牵引重组阵型,\"用这套天罡淬浆法,三日便能沤透往年需要半月的原料。\"
作坊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几个年轻工匠突然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求仙子赐教!\"
李天辰朗笑一声,腰间蹀躞带上的玉锁突然迸发青光。
悬在空中的飞钱票据化作金粉簌簌落下,却在触及纸浆池的瞬间凝成三十六枚金针。\"叮叮叮\"一阵脆响,金针整整齐齐钉入连碓机的榫卯关节,腐朽的木架顿时泛起青铜光泽。
\"平老板,\"他甩开折扇遮住半边脸,压低声音道:\"现在可以开始改良帘床了吗?\"
整个作坊突然沸腾起来。
老工匠们捧着祖传的抄纸帘围住赵灵儿,年轻学徒举着算筹追着平天翊计算用料比例。
不知谁搬来了珍藏的澄心堂古纸,泛黄的纸页在晨风中舒展时,竟浮现出与机关图呼应的星轨纹路。
七日后,子时。
李天辰倚在晾纸阁的飞檐上,看着下方灯火通明的作坊。
十二架新铸的水车隆隆作响,齿轮咬合间迸发的火星照亮了整条街巷。
改良后的连碓机正在捶打青檀树皮,每一声闷响都带着奇特的韵律。
\"成了!成了!\"
平天翊的嘶吼穿透夜雾。
赵灵儿足尖轻点瓦楞,飘然落在沸腾的纸浆池畔。
只见八名工匠抬着丈余长的帘床缓缓浸入池中,金丝楠木制成的帘框上刻满螭纹,正是那夜丹室密文的拓印。
\"起帘——\"
随着老工匠一声长喝,帘床破水而出的刹那,整池纸浆突然泛起银光。
悬浮在半空的水珠凝成数百个微型齿轮,绕着帘床飞速旋转。
当第一张湿纸贴在焙墙上的瞬间,青砖表面突然浮现出与《天工开物》相同的密文。
李天辰抚掌大笑,腕间玉锁突然射出一道青光。
悬浮的齿轮受到感应,齐齐嵌入焙墙缝隙。
只听\"咔嗒\"一声机括响动,焙墙内部传来流水声,烘烤速度竟比寻常快了十倍有余。
\"此纸可能载机关?\"赵灵儿忽然并指划过尚未干透的纸面。
剑气所过之处,纸纹自动重组成微型水车图,每个部件都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平天翊颤抖着捧起成品纸,突然双膝跪地。
纸面触地的刹那,七十二枚铜钉自地底升起,在众人头顶拼出完整的澄心堂水碓全图。
星光透过图谱洒落,每个工匠脚下都出现了对应的星位。
\"天佑大唐!\"老泪纵横的工匠们朝着皇城方向叩首,\"这是失传两百年的璇玑造纸术啊!\"
李天辰却突然皱眉。
他袖中滑出一张边关塘报,纸面在触及新纸的瞬间突然自燃。
灰烬中浮现的外邦文字尚未成型,就被赵灵儿剑尖挑起的水珠浇灭。
\"看来有人坐不住了。\"他碾碎掌心的灰烬,望着东南方逐渐聚拢的阴云,\"平老板,明日开始昼夜赶工。
边关等着这批机关纸,怕是等不了三个月了。\"
三更梆子响时,赵灵儿独自立在泡料池边。
靴筒中的《天工开物》不知何时翻开到某一页,泛黄纸页上画着的竟是白日改良后的帘床图样。
她指尖抚过书中夹着的半片金叶子——那是七日前钉住暗探的那枚。
\"用离火淬炼过的金箔做纸药,\"李天辰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也只有你能想到这般奢侈的法子。\"
赵灵儿反手合上古籍,却见对方玄色锦袍的暗纹正在月光下流动。
那些看似随意的云纹,此刻竟与璇玑图谱上的星轨完全吻合。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挥金如土的王爷,恐怕早就在布局更大的棋局。
五更鼓未响,城南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某个正在试验新式水磨的工匠家中,三丈高的青铜齿轮组轰然倒塌。
消息传到作坊时,李天辰正在试写第一份机关塘报。
狼毫笔尖突然迸出火星,将刚刚写就的\"突厥异动\"四字烧成飞灰。
\"王爷!\"平天翊撞开房门时满脸是血,\"城南城南有个疯女人造了个会吃铁的怪物!\"他掌心的户部官印正在渗血,那血珠落地竟凝成与密探图腾相同的形状。
赵灵儿剑穗上的玉坠突然发出蜂鸣,与她怀中《天工开物》的某一页产生共鸣。
泛黄的纸页上,某个被朱砂圈起的名字正在渗出血色——成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