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元年的汾水河畔,匈奴左贤王刘渊望着对岸飘扬的晋朝旌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羊皮帐内,部将们围着篝火争论不休,鲜卑奴隶送来的酒囊在人群中传来传去。
\"大单于!晋人视我等为蛮夷,连质子都要去洛阳当!\"堂弟刘宣把酒囊砸在兽皮毯上,\"不如反了!\"
刘渊抚着腰间汉式玉珏,目光扫过帐中悬挂的《孙子兵法》竹简:\"时机未到。\"他突然起身,从案头抽出一卷素绢,\"看看这个——我在洛阳太学手抄的《论语》,还有这篇《述志赋》。\"烛火摇曳中,他朗朗诵道:\"抱利器而无所施,怀瑾瑜而不被用\"
帐内突然安静下来。匈奴老萨满颤巍巍开口:\"大单于这汉人文章,读着竟比咱们的祝祷词还让人热血沸腾。\"
刘渊将素绢重重拍在案上:\"记住!我们要夺天下,靠的不是弯刀,是"复汉"的旗号!\"他抓起案头青铜酒樽,仰头饮尽,\"从今日起,我姓刘,叫刘渊!汉高祖刘邦的刘!\"
八年后,平阳城的龙椅上,已经称帝的刘渊把玩着镶金错银的毛笔。殿外传来战鼓轰鸣,是晋军又来攻城了。他却慢悠悠铺开宣纸,蘸着朱砂写下:\"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陛下!敌军已到城下!\"侍卫冲进来禀报。
刘渊头也不抬,继续挥毫:\"慌什么?传我命令,让刘曜带匈奴铁骑从侧翼包抄。\"墨迹未干,他突然把笔一扔,\"还有,把新酿的杏花酒抬来,打完这仗,朕要和将士们吟诗庆功!\"
当刘渊在平阳城舞文弄墨时,千里之外的上党郡,石勒正被一群羯族汉子按在酒桌上灌酒。
\"奴隶出身还想当将军?\"醉醺醺的匈奴贵族揪着石勒的头发,\"你连汉字都不识几个,凭什么坐主位?\"
石勒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突然抄起铜碗砸向对方脑袋:\"不识汉字?老子认得兵书!\"他踩住倒地的贵族,\"今日之辱,他日必让你们十倍偿还!\"
月光下,石勒坐在破庙的供桌上,数着怀里的碎银。庙外传来马蹄声,是汲桑的流民军路过。他抓起地上的枣木棍,扯开嗓子喊:\"要吃饭的,跟我走!\"
永嘉五年,襄国城头的羯族战旗猎猎作响。已经称赵王的石勒举着青铜酒爵,望着阶下曾经羞辱他的匈奴贵族。
\"还记得当年那碗酒吗?\"石勒晃了晃酒爵,\"现在该你们喝了——不过不是美酒,是自己的血!\"他突然仰头大笑,\"都说我酒后发疯才造反?哈哈!这天下,本就是疯子的赌局!\"
台下群臣跟着哄笑,有人举起西域进贡的琉璃杯:\"大王,这酒比汉人的杜康还烈!\"
石勒却把酒杯摔得粉碎:\"收起你们的琉璃杯!传我命令,以后宴席上只用陶罐盛酒!羯人骨头硬,喝酒的家伙也得够糙!\"
此刻在洛阳废墟,晋怀帝被押解着经过酒肆。店老板正给胡人客商倒酒,用蹩脚的羯语吆喝:\"烈酒!喝了能当皇帝的烈酒!\"晋怀帝望着酒碗中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想起刘渊在太学时吟诵的《大风歌》,喉间泛起阵阵腥甜。
而在平阳宫的藏书阁,刘渊的儿子刘聪正把父亲的诗集扔得满地都是。\"写什么破诗!\"他抓起案头的铁槊,\"乱世里,还是这玩意儿管用!\"槊尖挑起一卷《昭明文选》,\"来人!把这些酸文全都烧了,本王要听羯族的战歌!\"
夜风掠过十六国的疆域,将匈奴的胡笳、羯族的战吼、汉人的吟诵搅在一起。酒馆里,说书人拍着惊堂木:\"各位看官!这乱世就像一锅乱炖,谁能想到,一个匈奴贵族靠写诗当皇帝,一个羯族奴隶用酒碗打天下?\"
台下传来醉汉的哄笑:\"别废话!快说,下一个造反的是谁?\"
说书人神秘一笑,压低声音:\"听说在凉州,有个汉人张轨,正对着西域来的葡萄酒琢磨着怎么把"刺史"变成"凉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