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河北岸,夏军大营
“欲胜人者,必先自胜。欲论人者,必先自论;欲知人者,必先自知。还是张夫子当初说的有道理呀,事之成败与否,从来都不在其外因,而在于人己身之内因,历来皆是严于律己修身者,方可先成己身,再谋天下。”王帐之中的李元昊认真的翻看着手中的《吕氏春秋》,似是一柄收入鞘中的宝剑,锋芒内敛,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启禀汗王,末将野利旺荣求见。”门口突然再次传来了野利旺荣那粗犷的声音。
“原来是大舅兄啊,快快请进。”把手里的书本放回原处,李元昊微不可察蹙了蹙眉,温声对帐外的野利旺荣说道。
“末将谢过汗王。”似模似样的和李元昊客气了一句,野利旺荣不等门口的近卫掀帘,自己就直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不知大舅兄这次前来是为何事啊?”嘴唇微勾,李元昊明知故问的看着眼前野利旺荣。
“我的汗王啊,您就别拿末将开涮了,我来这当然是请战的了。”急脾气的野利旺荣瞪着铜铃般眼睛,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汗王妹夫。
“昨日朕不是说了嘛,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就会出战了, 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笑着看了野利旺荣一眼,李元昊拿起了桌上的《荀子》,继续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的汗王啊,您就别看这些个汉人腐儒的东西了。”险些磨破嘴皮的野利旺荣见李元昊依旧不为所动,便直接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荀子》。
“旺荣将军,朕这个三军主帅都不急,你又在这急个什么呢?”被接连打断的李元昊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冷意,不悦的看向了自己面前的野利旺荣。
“汗王恕罪,是末将鲁莽了。”意行为不妥的野利旺荣也被自己吓出来了一身冷汗,慌忙的半跪在地,向李元昊躬身请罪。
“行了,朕也知道你是为了士气着想,且先下去吧。”知道野利旺荣是个单纯的武人,李元昊不欲与他多做计较,便把他打发下去了。
“喏,末将告退。”冲主位上的李元昊抱了抱拳,野利旺荣默默退了出去。
“启禀汗王,吴昊军师帐外求见。”在野利旺荣刚刚退出王帐的时候,门外再次传来了小近卫恭谨的声音。
“唔,知道了,快请。”捏了捏眉心,李元昊对帐外吩咐了一句。
“喏。”小近卫低声回了一句,接着便把门外的吴昊恭敬的请了进来。
“微臣参见汗王。”今日换了一身白色儒衫的吴昊收了手中的折扇,冲李元昊微微拱手,面色之上带着一丝凝重。
“吴先生免礼,坐下慢慢说。”笑着对吴昊摆了摆手,李元昊把他让到了自己左侧的座位之上。
“微臣谢过汗王,宋营之中的探子刚刚传回消息,那宋军主将似乎并不想和我军接着硬碰硬,而是在延河南岸摆起了一个大阵,就打算这么和我军拖下去,一直拖到我军粮草耗尽为止。”吴昊把打探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全部汇报了给李元昊。
“若是只是普通的缓兵之计,想必以军师的才智也不在话下,莫非那什么大阵另有玄机不成。”心思敏锐的李元昊没有直接去问吴昊来找他的原因,而是拐了个弯,把话题转到了宋营的大阵之上。
“果然一切都逃不过汗王法眼,微臣来找汗王也正是为了此事。这宋营所摆的大阵名为八门金锁阵,据说是传自汉末的诸葛武侯,又经由峨眉山王禅老祖传给了刘平,端的是厉害非常,神鬼莫测啊。”吴昊十分自然拍了一记马屁,接着又和李元昊讲起了此阵的来历。
“王禅老祖,朕从前隐约听过此人名号,是在哪里听过来着?”听着吴昊口中的情报,李元昊陷入了回忆当中。
“启禀汗王,那王禅老祖的二弟子就是狄青。”见自家汗王一时没想起来,吴昊就好心的提了个醒儿。
“唔,原来是他啊,朕想起来了。军师咱们还是说说此阵吧。”李元昊脸色难看的错开了话题,显然想到的回忆不是太美好。
“喏。宋营所布的这个八门金锁阵统共分为八门,分别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门。从生门、景门、开门入阵者吉,从伤门、惊门、休门入阵者伤,从杜门、死门入阵者则死啊。
再者就是此阵每一个阵点,都有一员大将和专门的队伍镇守着,这些大将包括了刘平麾下的关西五虎。可以说,这个阵法集结了延州军最精锐的力量。”最是擅长察言观色的吴昊,在捕捉到李元昊脸色不对的第一时间就迅速的低下了头,十分完美给了自己和自己汗王一个台阶。
……
…
“如果让先生来破阵,大概能有几成把握?”吴昊的懂事让李元昊十分满意,语气不知不觉也亲近了几分。
“臣不敢隐瞒汗王,不足三成。”吴昊没有因为李元昊所表示的亲近而忘乎所以,似他这种尴尬的位置,谨小慎微才是安身立身之本。
“这样啊,那不如明日朕派一员大将大将前去试探一下那阵法的虚实,先生与朕一同观阵,再伺机寻找破阵之法,先生以为如何?”主位上的李元昊微微眯起了
一双狼目,浑身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微臣遵旨。”座位上的吴昊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冲着上首的李元昊一辑到底。
“那朕就这么定了,明日与先生一同观阵,先生且先回去歇息吧。”冲依然没有起身吴昊挥了挥手后,李元昊便转过了身去,目光死死地盯着南岸宋营的方向,眼神带着一丝疯狂和霸道,想拖延时间,朕偏不如你们的愿,坐以待毙也从来不是朕的风格,主动出击,马革裹尸才是。
“微臣告退。”
“嗯,吴军师慢走。”
……
“呜呜呜~~”
第二日在天空之上刚刚出现第一缕霞光的时候,在一阵苍凉的号角声之中,西夏军营之中就派出了以野利旺荣带头的骑兵小队,一路踏着朝阳来到了宋军阵前,想要试图靠蛮力来强行突破阵法。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相当残酷的。
当西夏将领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宋军阵前,他们看到的就是一片虚无混乱的混沌。从阵外看去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一片密如乌云,旌旗招展,喊杀声此起彼伏的混乱景象。阵外的他们根本无法去窥探阵中的情况,更遑论说是找到突破大阵的口了。
“野利将军,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被李元昊派来辅助野利旺荣的副将阿里奇一筹莫展的问道。
“只能先试着硬闯一下了,只希望后方的吴军师能想出什么破阵的好办法吧。”烦躁的瞥了一眼眼前的宋军大阵,野利旺荣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只好如此了,儿郎们随我杀进去,冲啊。”阿里奇一夹马腹,提着手里的方天画戟,带头冲进了宋军的大阵之中。
“嗷嗷,冲啊,冲啊。”后方的西夏番兵也仿佛被阿里奇所感染,像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兵器,跟着前方主将一同冲向了前方的大阵之中。
这看上去信心十足,气势汹汹的队伍,在刚一进入大阵之中,就成了掉进泥海里的牛,有劲儿根本也使不上,被被阵法中守株待兔的宋军将士给团团围住之后,在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的情况下,就被从四面八方冲出的宋军杀的仓皇逃窜,最后只余了少数的几十人三三两两,一瘸一拐的互相掺扶着,侥幸的从阵中的景门逃了出来。
“邦邦邦邦”
在阵外接应的野利旺荣见事情不妙,便及时敲响了阵中的铜锣,派出了一部分轻骑把惨败的阿里奇还有他手下的残兵接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