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点饿了,有劳雨亭兄了。”张元不好意思冲吴昊拱了拱手,语气低沉。
“等着啊,我这就给你盛去。”看着自己好友脸上的落寞,吴昊什么也没说,而是出去盛粥了。
“十年寒窗苦,三次皆未中,难道我真的与科举无缘了吗?”躺在榻上盯着上方的围帐,张元第一次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
“雷复兄啊,有好消息啊。”吴昊端着粥碗,满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什么好消息啊,雨亭兄?”张元收拾好了自己表情,好奇的望向自己的好友。
“来来来,你先把粥喝了,听我慢慢给你说。”吴昊把粥碗递到了张元手里,坐到床尾,和他讲了起来。
原是他出去替张元盛粥的时候,正好有一队巡逻的禁军从。从他们门前路过,期间聊起西北的局势,说是那党项人的头人李元昊又闹腾了起来,搞的朝廷的老爷们无比头疼。被吴昊听了去,自觉是二人出头的机会,他便兴冲冲的把此事告知了张元。
“雷复兄你比我见多识广,你觉得呢?”
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了张元之后,吴昊一脸期待看着他。
“我也觉得可行,如今西北一带正是用人之际,凭你我的才学定能在那里一展身手,平步青云。”张元的眼中再次恢复了神采,感觉心中又有了新的希望。
“嗯,我相信雷复兄的眼光,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出发。”听了张元的分析,吴昊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风风火火的去收拾二人的行李去了。
“哎,这个无雨亭啊 总是毛毛躁躁的。”看着自己好友的背影,张元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稀粥,无奈的摇了摇头。
……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篲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大宋延州的某处城寨门前,一个身高约八尺,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汉子在前面拖着一个大石板,上面写着那首李白的行路难,后面则跟着两个仪表堂堂,手拿折扇的举子,他们一边读着石板上的诗句,一边放声痛哭,以期望能引起城中主帅的注意。而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名落孙山,来边关的另寻出路的张元,吴昊二人。
“雷复兄,你说这都已经三天了,你说那刘怀东将军会见我们吗?”走在后面的吴昊悄悄怼了一下张元,小声问道。
“雨亭兄,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提前打听过了,这位刘怀东将军最是礼贤下士,平日最喜欢把一些怀才不遇的大才招揽起来,为他所用,颇有古之孟尝之风。”递给了吴昊一个安心的眼神,张元再次放声大哭了起来。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足智多谋的张元没有料错,他们二人的怪异行为确实引起了当地主帅刘怀东的注意,刘怀东后来还把他们二人客客气气的请到了府上,热情的招待了他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派了府中的下人一人赠了二十两的盘缠,并客客气气的送出了府。
再次愿望落空的二人结了那壮汉的工钱,拿着刘怀东所赠的盘缠,张元吴昊二人就只得垂头丧气的返回了家乡,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
“来来来,雨亭兄,干。”手中举着酒碗的张元摇摇晃晃的和对面的吴昊碰了一下。
“雷复兄啊,你说咱哥俩怎么就没遇到一个明主呢?”迷迷糊糊的吴昊和张元碰了一下,往嘴里猛灌了两口。
“是啊,怎么就没遇见一个明主呢?说与门前白鹭群,也须从此断知闻。”把手中的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摔,张元含糊不清念了一句黄巢的诗。
“诸公有意除钩党,甲乙推求恐到君。哈哈哈~”对面的吴昊也跟着稀里糊涂的和了一句,便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真没用,才喝了几碗就醉成这样了,嗝。”张元说着说着也打起了呼噜,趴在吴昊身边睡着了。而二人不知道的是,只是因为一顿酒后的醉话,居然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也让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彻底走向了大宋的对立面。
事情是怎么回事呢,张元吴昊自小就是街坊四邻眼里的好孩子,不光相貌周正,读书刻苦,会做人,嘴还甜,而他们家对门的白家老大白胜,就不幸的成了二人的对照组,每次张吴二人得了夫子夸奖,亦或者得了哪个邻居的夸奖,白胜他那要强的爹就会在晚上回来揍他一顿,边揍还边说一些难听的话,久而久之,白胜救暗暗恨上了张吴二人。
白胜这次也是如此,原本听说了二人再次落榜,躲在院墙墙角,打算听他们笑话来着,结果听着听着,还听出了意外收获,他心说,可算让我给逮着了啊,光天化日居然敢藐视朝廷,这次我看你们死不死。
得了消息,白胜便马不停蹄跑去了县衙,举报张元吴昊二人身为大宋士子,居然公开藐视朝廷,藐视官家,还一口咬定他们吟了黄巢的那首《不第后赋菊》,已生反心,请县令即刻派人捉拿。
县令听闻此事后,也不敢耽误,毕竟此事成了之后,那是妥妥的政绩呀。他也不含糊,随即批了公文,派了三班衙役在白胜的协助下去将张吴二人即刻捉拿归案。
到了吴昊家中,这帮家伙也不客气,暴力破门之后,在吴昊浑家孩子的哭嚎之中带走还没醒酒的张吴二人,并大肆搜刮了一番,在他们眼里张元昊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和反诗粘上了边,想不死都难。而在这群衙役没看到的角落里,白胜那俊俏脸上的此刻尽是扭曲的笑容和大仇得报的快意。
……
“啪”
“反贼张元,吴昊,公然藐视朝廷,藐视官家,还敢吟反诗,你二人可知罪。”县令钱儒明一惊堂木,对下方还在一脸懵的俩人喝道。
“县尊大人,您在说什么,小生一无所知啊,我们昨日只是在家中喝了顿酒,怎么就成反贼了。”心思敏捷的张元虽然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个罪名是坚决不能认得。
“居然还敢抵赖,可是有人亲耳听见你们吟反诗了,岂能有假,来啊,每人重打二十大板呐。”钱儒明此刻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但是人都抓了,也只能屈打成招了,不然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了。
“大人,我们冤枉啊,啊~~啊~~”
“你们招还是不招?”
“大人~~我们冤枉啊~~”
“继续打,本官就不信了。”
“啊~~”
……
“呱呱呱”
不知头上何时路过了一只乌鸦,在张元头上盘旋了三圈,还调皮丢了一根小树枝,一下就让陷在回忆当中的他清醒了过来。
“你这调皮的鸟儿,本相又不是大树,你绕着飞什么。”张元瞥了一眼飞走的乌鸦,又浑不在意掸了掸身上的落雪,迎着橘黄色的夕阳,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大营外的点将台走去。
张元在漫天风雪之中,披着光芒万丈的晚霞,踩着金光灿灿的雪地,一步步走到了点将台之上,南望大宋故土,北看西夏疆域,张元的心中豪气陡生,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老师学生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哈哈哈~~”